《绿墙后的巴奈特[ABO]》作者:饭山太瘦生 文案 巴奈特:那个,我喜…… 欧文:哦,你喜欢我。 恼羞成怒的巴奈特:屁,我是说我希望你赶紧滚蛋! “我们始终有一种错觉,以为我们的感情源自于我们自己的内心。” 小流氓巴奈特(A) x 可靠的欧文警官(B),弄哭这个口是心非的Alpha吧 关于直男癌和同性社会性(蛤?),巴奈特是个小甜食,没有机甲星际,HE 内容标签: 西方罗曼 甜文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巴奈特,欧文 ┃ 配角: ┃ 其它:ABO,HE 第1章 01.挑衅 巴奈特最近遇上了一件麻烦事,作为一个Alpha,这种事不太好解释——但巴奈特认为自己被一个Beta性骚扰了。是的,骚扰他的不是Omega,而是一个Beta…… 事情要从几个月之前说起,那个时候克里斯多地区刚刚经过公投并入了联邦国,一批一批的联邦国警察和军队来到了克里斯多地区,很多违法组织和街上的刺头都被抓走了,于是白天的克里斯多看起来十分平静,平静得让以前在街上游荡惯了的小流氓们一个个昏昏欲睡。真是一个乏味的夏天。 有一天太阳热辣辣的,砖石广场上的野蔷薇花花瓣被晒得打了卷。巴奈特和几个所谓的朋友——或者说几个小流氓,蹲在野蔷薇墙后面的阴凉里抽烟,他捏着烟卷里的薄荷爆珠,点燃了烟,听见拉塞尔说:“……那些妞最近都不敢出来了,真无聊啊,我还想看大胸呢,爆乳那种,往她们内衣里塞一把钱就能揉几下。” 拉塞尔说着把手搭在巴奈特肩上,“巴奈特,上次跟你走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啊对,莫妮卡,妈的,她还是个Omega,真羡慕你啊,你们做起来感觉怎么样?” “非常带劲,爽爆了,水超多。”巴奈特嘴上说着不堪入耳的话,并且还吹了一声下流的口哨——但事实上,他只是把莫妮卡送回了家,还请她喝了一杯加冰咖啡。 “哈哈哈哈你少胡说了巴奈特,我看见你请莫妮卡在冷饮店门口喝饮料来着,莫妮卡亲了一下你的脸就走了。”托马斯哈哈大笑着说,夹在他耳朵上的那几朵野蔷薇也跟着抖了起来,“老兄,你是梦里和她做的吧!哈哈哈哈。” 巴奈特和托马斯并不熟,并且十分讨厌托马斯,托马斯是因为和其他几个小流氓玩的不错才过来的,“你看错……” “我肯定没看错!”托马斯一口咬定,“说起来,巴奈特,我都没见你和哪个Omega做过,男的女的都没有。”他说着歪头扫了扫巴奈特,露出傲慢而轻佻的神色,“哇哦,巴奈特,虽然你是个Alpha,但是……你的小弟弟不是不行吧?”他说完和几个人挑挑眉,一起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巴奈特揪住托马斯的领子,眉毛皱了起来,“喂,你说谁呢!” 托马斯冷着脸说:“当然是说你呢,巴奈特。你想打架?” 拉塞尔拍开巴奈特的拳头,让他松开了手,对托马斯说:“托马斯你少说几句,不就是为了一个莫妮卡吗,莫妮卡拒绝了巴奈特,说明你还有机会。” 托马斯听完立刻恶狠狠回了一句:“操,谁喜欢莫妮卡啊,那个贱货!”他嫌弃地瞪着拉塞尔啐了一声,其他几个人立刻笑了起来。 其中一个人看着远处的遮阳伞,忽然说:“话说,坐在那儿那个怎么样?” 托马斯眯着眼看过去,远处的遮阳伞底下坐着一个年轻的男性,“德里克你瞎了,那不是个Beta吗?” “我见过他买走私的抑制剂,而且他刚才向他对面那个Alpha——就是正在收拾东西准备走的那个,承认自己是个Omega了。巴奈特,你要是不喜欢大胸妞——这也没什么,那和他玩玩怎么样?”德里克说,“现在警察查的严。只是逗逗他,让他给你口,怎么样,嗯?同意的话,我们再去找几个人,一起帮你。” 托马斯笑嘻嘻地说:“我们巴奈特会因为硬不起来而拒绝吧。” 拉塞尔看不下去了,“托马斯你够了。” “我在和巴奈特说话,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拉塞尔?还是你最近被谁踹了唧唧,和他一样硬不起来了?”托马斯和拉塞尔说着,突然摁住巴奈特的脖子,把他推在野蔷薇墙上,“巴奈特,就你也能算是Alpha吗?你怕了?” 巴奈特立刻给了托马斯一拳,打得托马斯偏过了头。他准备和托马斯打一架。 几个厌倦了这种平静的生活、想找点乐子的“朋友”在边上抽着烟,其中一个人上前拦住巴奈特的拳头,“巴奈特,别怂啊,我们会帮你的——而且前面正在拆违章建筑,我认识负责人,今天那边休息,没人干活,是个好地方。巴奈特,证明给托马斯看看,一会我们让他跪下给你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大吉,祝每个点进来的小甜食都有好运~ 第2章 02.警官 在巴奈特的印象里,砖石广场的喷泉从来没有喷过水。在这个被暴晒着的缺水的广场上,似乎只有鸽子敢在太阳直射的地方吃东西。 那个Omega喝完了橘子汽水,从遮阳伞底下离开了,巴奈特按着计划跟在他身后。巴奈特知道他叫奥兰德,在图书馆工作,并且在某个快餐店做兼职——巴奈特在图书馆门口捡到过他的图书馆准入证,也见过他在快餐店的厨房里炸薯条。 奥兰德走进了改造区,他似乎已经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故意走到了马路对面。马路两边宽阔的人行道上只有五六个人,他们都是巴奈特的“朋友”,所以巴奈特并不怕奥兰德发现自己,大大方方地跟了过去。 “你在下午说自己不是Beta,你是Omega?你是在向那个人求爱吗。”巴奈特抬着下巴傲慢的问,这个样子看起来就像……他在用鼻孔看奥兰德。 奥兰德转过身,发现马路上的几个路人凑了过来——他突然反应过来,这条路上根本没有什么路人,这些人是一伙的。奥兰德放在兜里的手立刻摁着手机的快捷键报了警,他需要拖延一下时间。 “不是。”奥兰德立刻否认,“巴奈特,好久不见。希望你可以早点和你的伙伴离开,不要让我动手。” “很可惜,是不是Omega不是你能决定的。你的胆子真大,我的小甜点。”巴奈特点了一根烟,附近的人接到这个信号围了过来。 一个被临时抓来的可怜Beta跟着其他人犹豫着围了过去,奥兰德抬脚踹翻几个围过来的人,看见那个Beta立刻踹了他一个跟头,准备从缺了口的人墙中飞奔出去。 巴奈特就是在等奥兰德踹那个Beta,他站在计算好的奥兰德会冲出来的地方,看准机会一把扯住了奥兰德。 奥兰德在被扭住胳膊之前飞快地给了巴奈特一拳,然而随后被扭住的胳膊传来的疼意让他皱起眉头,“我脱臼了。” “脱臼?这算是轻松的。想到一会儿的事情,你打我的一拳我可以当做是情趣。别这样盯着我。”巴奈特扔了烟头,他突然踹在奥兰德膝盖后面,奥兰德腿一软被人摁着跪在了地上。 巴奈特使劲摁着奥兰德,不允许他抬头,那截冒着烟的烟头就在奥兰德鼻子底下,烟卷里加了薄荷爆珠,混在烟里又凉又辣。 巴奈特戳着奥兰德的头顶轻声说:“本来以为你是Beta,但骗人可不是好行为。你不在发情期吧,不过就算你是不会发情的Beta,我想使用你,你又能怎么样呢?” “我已经报警了,一键定位报警。”奥兰德压抑着自己想吐的冲动,“你等着坐牢吧。” 巴奈特和听了笑话一样,他摸出奥兰德的手机,交给一个朋友,然后拉开奥兰德连帽外套的后领,向他注射了一支针剂,“公投之前报警和不报警一个样儿,你见过在街上被口口的Omega吧——我不觉得并入联邦会让那些警察的效率提高。” 他看着注射器里的液体消失,十分想看到奥兰德哭出来。巴奈特想,如果奥兰德哭着求他,他就不对奥兰德做特别过分的事,他本来也没想做什么,“你不用等着下午的那个Alpha来救你,你知道的,他被人叫去工作了——他比你先离开。”他抽出针头,放开奥兰德脱臼的胳膊,那根胳膊无力的垂着。 巴奈特挟持着奥兰德站起来,他没想到奥兰德的胳膊没有脱臼,奥兰德捡起地上的烟头朝巴奈特的眼睛戳过去,并且立刻抬腿踹向他的胯部。 巴奈特赶忙闭眼捂住自己的下|体,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奥兰德掐住脖子了。 奥兰德把巴奈特踩在脚底下,防止他站起来,然后一弯腰捡起注射器,把针尖贴在巴奈特的颈后。他看着身边的小流氓,确定身后没有人,“先让你的兄弟离开——我可以允许他们这次不去警察局自首,让他们乖乖听话。你已经知道了,我是个Omega,被你们抓住不如先掐死你。Omega照样能打爆你的狗头。”他的手下使力,让巴奈特猛地咳了起来,“对我来说你还是个小弟弟呢,巴奈特。” 听说奥兰德已经报了警,巴奈特的好几个“朋友”已经趁乱离开了。然而巴奈特被奥兰德摁在地上,只能老老实实待着,他真讨厌奥兰德。原来奥兰德是个Omega,巴奈特感受着自己内心对奥兰德的复杂情绪:厌恶、喜欢…… 从联邦调来的警察效率很高,已经赶了过来,并且抓住了几个巴奈特的“朋友”——其中包括托马斯,巴奈特看着被铐起来的托马斯,突然很想笑。奥兰德松开巴奈特,接过警官递来的温水,在警车上休息。 巴奈特说:“我没有信息素催化剂,只是给他注射了一针生理盐水,可以缓刑吗?” 一位Beta警官正在现场做笔录,看见被铐起来的巴奈特,皱起了眉,“名字。” “巴奈特。”被迫蹲在角落里的巴奈特仰视着那位Beta警官——他站得挺直,戴着印着“POLICE”的黑色警便帽,挂着手铐、警棍、强光手电等等东西的警用腰带贴着黑色的防弹背心,在他腰上勾勒出了一道有力的线条,危险而性感。巴奈特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堵在墙角的老鼠……什么高高在上的警官,其实不过是一个Beta,真叫人恶心啊,于是巴奈特朝着他“嘁”了一声。 “全名。”Beta警官并没有在意巴奈特的挑衅。 “卢卡斯.巴奈特。” “我叫欧文,你的负责人。你先理理思路,一会儿需要交代作案动机。”然后欧文警官回答了关于缓刑的问题,“你可没办法缓刑。注射器里的液体会被拿去化验。根据联邦法规,你对其他公民进行了非抑制剂类液体注射,并且有恐吓嫌疑,除了面对监|禁,你的体内会被植入警报系统,为期一年,期间受到监视。出狱一星期你只能待在以自己的居所为圆心、以一千米为直径的区域里。你的朋友会被拘留。不要想着报复,下次再有同样案件,你将面对为期三年的化学阉割。” 巴奈特冷笑了一声,突然指着奥兰德说:“他隐瞒属性,他是一个欠操的Omega!” 警官敲了敲笔录本,“联邦内Omega、Beta均受法律保护,人人生而平等。请注意你的用词,性别侮辱会适度加刑。” 巴奈特闭上了嘴,狠狠瞪了奥兰德一眼,然而奥兰德根本没有理他。 于是就在那样一个过分晴朗的天气里,巴奈特被抓走了。 第3章 03.讯问 高大的加拿大杨树被太阳晒着,叶子上闪动着耀眼的光,像是打了一层硬蜡。热烈的阳光透过警察局的玻璃,让警察局的室内看起来非常敞亮。 巴奈特的一只手被铐在身后,他不是第一次来警察局了,但是这次警察局里的警察换了人。 几个巴奈特从来没见过的警官坐在他对面,对他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我们是负责此次案件的行政执法人员,这是我们的执法证件,请你确认。现在我们要依法对你进行讯问,你是否有犯罪行为?如果有,请你在接下来如实陈述自己的犯罪行为,如果没有,可以作无罪辩解。当然,你有拒绝回答的权利。以上内容,你听清楚了吗?” 巴奈特用一只手支着自己的脑袋,瞥了几个警官一眼,不耐烦地回答:“听清楚了。” 欧文警官敲了敲门走过来,和其中一位警官说了几句话,走之前看了巴奈特一眼,巴奈特靠在椅子上瞪了回去。 欧文换了一身警察常服,露出的白衬衣衣领笔挺,贴着他白皙的脖子,毛涤混纺的黑色制服熨得没有丝毫褶皱,上衣上别着肩章和警衔警号标志,左胸前的银色怀表链消失在第二颗扣子后面,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巴奈特看着欧文,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奇怪的想法——联邦警察的领带还挺好看的,或者是……欧文的脖子挺好看的? 唔,欧文警官长得真符合巴奈特的审美。巴奈特突然问欧文:“你不在这儿坐一会吗?” “如果你允许的话。”欧文警官站在门口,“你的手机号是多少?” 巴奈特说:“0857-XXX XXXX,是我拿自己的手机先报的警。隔壁被抓起来的那几个人渣威胁我,领头的是叫托马斯的那个人,他们把我推到野蔷薇的刺上,强迫我猥亵Omega——噢对了,可能是因为他们知道我的性能力很强。托马斯准备用手机录像,想拍完片子卖钱。我的背上还有被蔷薇刺扎出来的伤口呢,不信你可以看一下。还有,托马斯家里有毒品。” 托马斯确实偷偷录了像,巴奈特看见了。那个小子期待着录下来巴奈特硬不起来的样子,以后用来羞辱巴奈特。另外,巴奈特并不介意让欧文看自己的后背。 “我们会去确认这件事。”欧文冷淡的说。 “我没想猥亵那个Omega,只给他注射了生理盐水。能帮我给他道个歉吗。” “没有注射信息素催化剂不等于没有猥亵。我会帮你把道歉的话捎过去的。”欧文说完走了。 巴奈特对着他的背影吹了声口哨。为什么欧文是个Beta呢,他想。 为什么他是Alpha而奥兰德是Omega呢?巴奈特感受着自己内心对奥兰德的复杂情绪——除了厌恶和喜欢这两种矛盾的感情外,还有其他难以启齿的感情……比如羡慕。 托马斯说得对,巴奈特,就你也能算是Alpha吗? 第4章 04.来接我 巴奈特因为强制猥亵罪被判处拘役两个月,每个月可以回家住两天。但巴奈特没有回去,他丝毫没有打算离开拘留所的意思——他举报托马斯参与了加朵毒品走私案,虽然没人知道这是他说的,但是在警察把那群人清理干净之前,待在拘留所明显是个更安全的选择。 等到巴奈特被放出去的时候,天气已经变凉了,拘留所外的软皮栎树上长着带刺的叶子,叶子间结的硬壳小果子还没有变红,有几只鸟在树枝之间跳来跳去,弄掉了几片干枯的树叶。 拉塞尔揣着兜站在树底下,看见巴奈特出来,走过去在他肩上锤了一拳,把一个棒球帽反扣在巴奈特头上,“巴奈特,你总算出来了!莫妮卡听说你出来还买了啤酒,不过她白天得上班。说实话,她到现在都不相信你做了那种事。” 巴奈特笑了笑,和拉塞尔勾肩搭背往前走着,“莫妮卡是个好姑娘。其实在里面住着挺好的,你也知道,只不过是拘役,又不是被判了刑得去监狱里待着。不过剃了头总感觉头顶凉凉的。对了,托马斯呢?为什么后来我没见过他?” “你运气还不错,你都不知道那群联邦警察有多可怕,这几个月克里斯多的变化可真大,连我都去找工作了。不知道警察从哪得到的消息的,查了托马斯的破狗窝,据说他和加朵贩毒案搞在一起了,他家里藏了超多毒品,非法持有毒品罪。喂,这种事我都不知道。” 拉塞尔夸张的说着,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你呢?出来打算干什么,你现在可是没地去了——谁让你两个月没交房租呢。我暂时帮你收起来你那堆破烂了,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和我挤一挤。” 巴奈特在很久以前和拉塞尔一起住过,准确的说是拉塞尔曾经死皮赖脸、毫不见外地在巴奈特家蹭吃蹭喝以及蹭住了一段时间,但是因为他总想带姑娘回去过夜,被巴奈特踢出了家门。 巴奈特从拉塞尔的烟盒里抽出来一支烟,找拉塞尔借了个火,“靠,还是算了吧,谁知道你那张床上睡过多少人,我怕被你做|爱的声音吵得睡不着。再者因为那个联邦的什么狗屁法案,我还得义务劳动120个小时,就辅助指挥交通、捡垃圾擦站牌这种事。对了,咱们怎么回去,坐地铁?” “哈哈当然不是,你舅舅没提前找人通知你吗?他开车带我来的,黑色的车,车牌号是NJ21……”拉塞尔卡了几秒,“216,对,216。不过你舅舅真年轻,看着只比你大个四五岁。” 巴奈特疑惑了几秒,皱着眉头问:“我舅舅?我怎么不知道。” “欧文.埃文斯不是你舅舅吗?”拉塞尔说。那天下午拉塞尔没跟着巴奈特去做坏事,他没见过欧文警官。 欧文.埃文斯……?巴奈特确信这是那个欧文警官在占自己的便宜,“操,他哪他妈是我舅舅?他给我当弟弟我都嫌他太老了。” 拉塞尔也疑惑了,“我还说你怎么突然多出来一个亲戚。他真不是你舅舅?” 巴奈特非常笃定地回答:“不是。”他就是在拘留所看见欧文的时候和他开了句玩笑——巴奈特和欧文说,自己可是加朵贩毒案的举报人之一,所以欧文应该考虑来接他一下。 “那你是怎么认识他的?”拉塞尔停下步子,在垃圾桶旁边掸了掸烟灰。 路边绿化带后的草坪上泥土湿润,茂盛的白边燕麦垂着叶子,花繁梗长的洋姜底下躲着不知名的虫子,自在地叫着。路上的行人很少,只有几辆车停在人行道旁边,停在拉塞尔前面的车车牌号末三位是291。 巴奈特看路上没有其他的人,于是大方地说:“噢——他求我操他,像什么边走边干、日本四十八手。你别看他那个样子,他在床上……” 拉塞尔突然想起来什么,猛地咳了两声,巴奈特斜眼看着他,“你嗓子不舒服?” 拉塞尔身边的车打开了车窗,欧文的脸出现在窗户后面。他把胳膊支在车窗上,靠着手背说:“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求你做过那种事,卢卡斯.巴奈特先生。”说完望着巴奈特一抬眉,像是在暗示他解释一下。 卢卡斯.巴奈特——欧文用他的漂亮嘴唇说出这个名字。巴奈特看见他,脑子里“嗡”的一声,感觉体内的血液瞬间涌上了头。 欧文今天穿着件摆领铆钉皮夹克——不是那种夸张的铆钉皮夹克,只在袖口和领沿钉了一圈平头铆钉。欧文没有穿制服,但是……该死的,巴奈特觉得他不穿制服更帅了。 “啊……哈哈,是你啊,欧文警官。我以为是另一个欧文,嗯……姓史密斯的那个,你不认识。” 欧文“嗯”了一声,解开车门的锁,“虽然叫欧文的人不少,但我没有遇见过。你可以介绍我们认识一下吗,和欧文.史密斯?” 巴奈特把烟头扔进垃圾箱的灭烟盒,打开车门坐在后排,他把帽子转过来压低了帽檐,“他比较忙,最近可能不在克里斯多了。” “那可真可惜。”欧文系上安全带,“拉塞尔先生,还是去面包与盐酒吧吗?” 他并没有说什么让巴奈特难堪的话。 “是的,麻烦你了,埃文斯先生。”拉塞尔看见巴奈特红得不正常的脸和脖子,坐在他旁边把脸埋在自己的胳膊里,笑得肩都颤抖了起来。 巴奈特瞪了他一眼,气得耳朵里简直要冒出烟来。“我困了。”他转头看向车窗外,一只翘着尾巴的蠢松鼠在路边停着,听见汽车发动的声音飞快的跑了。 “你们慢慢聊,我先睡一会。到了叫我,谢谢。”巴奈特说完抱着自己背包闭上了眼睛,不想再说话。然而不过一会竟然真的睡着了。 巴奈特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车已经停了。车窗外正是光明与黑暗恰到好处地拥抱着对方的时刻,正在消退的阳光和逐渐出现的黑暗势均力敌,渐渐融合成了黄昏。街边的路灯还没亮起来。太阳没有完全落下去,只在地平线上透出一道略微带着弧度的明亮橘金,天空呈现出正在交融的透明玫红色和紫罗兰色,天边的云层被醇厚的黄昏情调晕染着,扯出一大片浓淡不均的绮丽霞光。这真像是一个令人意乱神迷、心魂荡漾的傍晚。 他揉着额头使劲眨了眨眼,打了个哈欠,抬起头来问:“拉塞尔?” “拉塞尔去拿东西了。”有声音从驾驶座上传来。 巴奈特抬起头,不经意间和后视镜里的一双眼对视了。车里有些黑,但是巴奈特看清了,此刻他看到的那双眼睛里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时显示出的厌恶,巴奈特讨厌别人那样看他,他觉得自己没有坏到必须接受人们那种嫌恶的、冷冰冰的眼神。巴奈特把自己的目光移向别处,“哦。” 欧文忽然问:“日本四十八手是什么?” 巴奈特抱着胳膊靠着椅背,咬着嘴唇上裂开的地方“嗤”的一笑,“你有爱人?” “嗯?”欧文说,“没有。” 巴奈特翘着二郎腿,晃着自己的脚,像是在嘲笑欧文:“那我告诉你你也用不上。” “你只和爱人做?” “这可没准。” “那和我约?”欧文说。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很轻松,如果考虑说话的内容,那就像是在没人认识自己的酒吧里,毫无顾忌的约一个陌生人。如果只考虑语气,就像是在问一个朋友今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那和我约……欧文的语气让巴奈特在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欧文用那种平静的表情说了点什么??和我约……? 但是表现在行动上,巴奈特只动了动眉毛,回答说:“算了,我改主意了。我决定以后只和我爱人做。” 车门忽然发出声响,巴奈特吓了一跳。拉塞尔拎着几盒披萨,另一只手拉开车门,“嗨,你醒了,巴奈特!” “你快上车。” 拉塞尔挑着眉毛说:“喂,你看看窗户外边,已经到了啊。我看你还在睡觉,就先去取了披萨,埃文斯先生说他叫你。怎么样,我够意思吧,晚上请你吃披萨,加了双倍芝士。” 还没等拉塞尔说完话,巴奈特忽然拽住车门把门碰上了,他把棒球帽歪过来,倾身凑到欧文的脸边,亲了——或者说用嘴唇蹭了欧文一下,“我答应了,晚上来接我。” 然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补了一句:“保证把你操得下不了床。” 作者有话要说: 04-1.尼采的太阳 巴奈特在拘留所里遇见过欧文,不止一次。作为被拘留者,巴奈特除了需要反思,还得接受各种教育。他记得有一天上午,拘留所有一场哲学讲座。那天他可以回家,但是他懒得回去,所以他去听了讲座——其实他只是靠着座椅沉沉地睡了几个小时。等到集会室里几乎没有人的时候,巴奈特才被工作人员叫醒。 太阳丝毫不吝惜温度,卖力地照射着走廊外墙上的美国凌霄花,半个手掌大的橘红色筒状花大簇大簇开得正热烈,蜜蜂绕着花筒嗡嗡振翅。在过分明亮的阳光里,巴奈特低着头,打着呵欠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抬起头,看见了欧文警官。欧文警官大概刚执行完公务——把犯了错误的人送进拘留所。 “Hello。”巴奈特先打了招呼。 “你好,巴奈特。”欧文很正经地说。 欧文知道他的名字。“今天天气很晴朗。”巴奈特眯眼看了看太阳。今天的讲座的主题貌似是……尼采与太阳。 “是的。”欧文点了点头,“你今天可以回去吧,不回家吗?” 巴奈特伸了个懒腰,“听讲座可以蹭空调。” 他望着地上的凌霄花摇晃的花影。 “什么讲座?” “尼采和太阳,很适合夏天的讲座,虽然太阳在远日点附近。”巴奈特说。在毒辣辣的大热天里,吹着空调犯困是件很舒服的事。 “尼采说,”欧文抬了一下眉毛,“‘太阳就是我□□金灿灿的□□’。” 后来欧文就和同事离开了,只留下站在花底下满头问号的巴奈特。欧文这算是……性骚扰吗??? 第5章 05.莫妮卡 自从联邦国在克里斯多地区驻军之后,街上的小流氓们——或者说以前的小流氓们,已经很久没有在晚上一起活动过了。拉塞尔和巴奈特的其他几个朋友趁机准备了一场小型聚会,莫妮卡和另外几个姑娘也在。 拉塞尔早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拽住巴奈特滔滔不绝地讲着的自己的爱情史。有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过来,巴奈特推开拉塞尔溜出去接了电话。电话是欧文打来的,问巴奈特聚会什么时候结束,巴奈特说了没几句话就挂了电话。他是怎么说的来着——他和欧文说“很抱歉,我没想到你这么蠢。刚刚在车上,我只是开了个玩笑”。 街上的汽车和各种广告牌闪着灯,巴奈特感觉自己像是漂浮在风情旖旎珠光宝气的梦中,这个梦在无边的黑暗与虚无里流动着,不时变换着它的形状。夜风从水面上吹来,这让陷入被酒精扭曲的世界中的巴奈特清醒了几分。巴奈特头脑昏沉的靠着墙蹲了下来。 “巴奈特,你在这儿。”巴奈特听见有一个女人这样说,他摆了摆手,“我喝不下去了。” “是我,莫妮卡。”莫妮卡扔给巴奈特一瓶水,把他扶了起来,“你要找个地方歇一会吗?” 巴奈特把脸放在莫妮卡肩上,“对不起,莫妮卡,我不想做|爱。” “我的巴奈特……你想什么呢。我是说去对面的公园坐一会儿。”莫妮卡朝巴奈特翻了一个白眼。巴奈特跟着莫妮卡走过马路,在公园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月桂的清香从湖水的另一边弥漫开,月亮摇摇晃晃的沉在湖里,湖水漾开的银色波纹是一种柔和而不安分的弧线。 “莫妮卡,你最近还好吗?”巴奈特捏着自己的鼻梁问道。 莫妮卡坐在巴奈特旁边,撑着自己的脸看着天说:“就那样。” “莫妮卡,你长得真的很好看。你穿大裙摆的裙子走起路来,就像……嗯……就像是水面的海芋百合倒影,美极了。”巴奈特说,他很想抽烟,但是觉得月桂的味道很好闻,并没有掏出烟来,“所以会有很多人喜欢你。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想和我说谈恋爱之类的事,抱歉,我不想谈恋爱。” “虽然你这么夸我,但是我还是不能原谅你自说自话。”莫妮卡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我说了,我不是来找你做|爱或者让你当我男朋友什么的。巴奈特,你是不是在拘留所受什么委屈了,我感觉你心里好像有什么事。你不喜欢女生吧。” “哈哈……”巴奈特的醉意瞬间消失了,他愣了片刻,不想承认自己不喜欢女性,他不知道莫妮卡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至于拘留所……巴奈特确实没有在拘留所受委屈,他在拘留所见过欧文好几次,欧文可能托了其他警察照顾他,但是欧文本人一直和巴奈特保持着距离。欧文对巴奈特的态度就像是在逗一条小狗——还是被剃了毛的小狗。巴奈特很不满意自己在拘留所里做出的剪头发的决定,虽然已经时隔两个月,他的头发已经长长了不少,他依旧很后悔。“我没有受什么委屈。你说的那个……我当然不喜欢女生,我喜欢女人,成熟的女人。” “你不喜欢Omega,对吧。”莫妮卡递给巴奈特一包纸巾,“上次我忘了打抑制剂……就是差点被托马斯标记那次,你给了我一个临时标记,你抱着我的时候,我感觉你在发抖。” 原来莫妮卡不是只发现了巴奈特不喜欢女生。巴奈特的脑海中一片茫然,根本不知道怎么对付这种情况,他觉得自己像是赤身裸|体的站在人前,等待着以变态的身份接受别人异样的眼光和托马斯那群Alpha的审判。 “……没有。发抖是因为我太激动了,你知道……你是一个处在发情期的Omega,而我是一个知道和Omega做|爱有多美妙的Alpha。”巴奈特的话音里带上了鼻音,他紧紧绷着身体,突然激动起来:“莫妮卡,你别猜了……”他抬起头,红着眼睛瞪着莫妮卡,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恶狠狠的,“如果你想说出去,我就把你扔到湖里。” 其实到现在为止,莫妮卡说得不全对,巴奈特实在是太害怕莫妮卡继续猜下去了……巴奈特对Omega没有欲望——但这不代表着他喜欢Beta或者女性Alpha。他渴望的是被一个人爱抚,而不是入侵别人。这样下贱的欲望是一种耻辱,让巴奈特时刻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Alpha——就像托马斯质问他的“巴奈特,就你也能算是Alpha吗?”巴奈特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为此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即使要因此和魔鬼做不平等交易,他也会立刻答应。 莫妮卡丝毫不在乎巴奈特的威胁,“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我真害怕。但是就算你威胁我,我也不会和别人说的,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可以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作为交换。我怀孕了,我不知道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别看了,反正肯定不是你,我想要这个宝宝。” 巴奈特听到莫妮卡的话突然泄了气,他忘了——莫妮卡是个好姑娘。巴奈特看向莫妮卡,这才发现莫妮卡没有化妆,她穿着一双软皮平底鞋,碎花长袖裙子没有收腰,裙摆的蕾丝边扫着地面上混合了月光的尘土。巴奈特的妈妈是个单身母亲,她的一生是一场戏剧性的惨剧——所以巴奈特想和莫妮卡聊点什么。但他知道莫妮卡是个有主意的Omega,莫妮卡比他的妈妈坚强多了。 “对不起……但是谢谢你,莫妮卡。你坐在我的衣服上吧,别让宝宝着凉。”巴奈特把外套脱下来铺在台阶上,他拍了拍自己昏沉的脑袋,“嗯……呃……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是说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或许我可以帮你。” “我坐着自己的外套呢。”莫妮卡说,“巴奈特,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有些事情是朋友不能帮助我的——哈哈哈哈,你怎么突然这个表情,其实我是想说我快要结婚了,正在备孕,我就是想逗逗你,这件开心的事我不知道可以告诉谁,我可不想告诉那群bitch和发情狂。所以,好了,让我们来说说你的事吧,你有喜欢的人了?” “他人好吗?” “是‘她’,一个很贴心的Alpha,我真爱她啊,看见她就想亲吻她那片浆果一样饱满的嘴唇。”莫妮卡笑着纠正了巴奈特,“我们准备离开克里斯多了,这个地方让我很不愉快。没有人生下来就活该卖|淫。耶和华告诫人类不可犯奸|淫罪,可我犯了这个罪,但是你知道她怎么说吗,她说‘呸,上帝没说过说那种话’。我真喜欢她。我的巴奈特,虽然你对我就像是一个小冰块。但是小冰块,我还是很舍不得你的。” “祝贺你,莫妮卡,你值得一个爱你的人。”巴奈特真心替莫妮卡高兴,他说过的,莫妮卡是个好姑娘。 “只有你会这样说。如果我告诉那群bitch,她们只会嫉妒得在心里骂我是个淫|贱而肮脏的妓|女,不配得到幸福。可我家里欠了钱,我能怎么办呢。但是现在联邦国接管了克里斯多,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了,我真幸运。”莫妮卡侧过头看着巴奈特,“所以,巴奈特,说说你的心事吧。你在想谁吗?喝酒的时候你一直在看手机。你喜欢他?” 巴奈特的头晕晕的,他趴在自己的膝盖上,想起来穿制服的欧文,向莫妮卡坦白:“可能吧,反正他长得挺帅的。”巴奈特承认了他想念的是男性“他”,但他是个道貌岸然、只想和巴奈特约炮的人渣。巴奈特有点生天气的气,为什么要让他在那么好的天气里第一次看见了欧文呢——如果在某个烂狗屎一样的天气里,他遇见了和自己一样狼狈的欧文,那他就只会记着那天的烂天气而不是欧文了。 他隐约听见莫妮卡在说:“巴奈特,你别睡。” “我就睡一小会儿。我保证。五分钟之后你就叫我。”巴奈特说着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 巴奈特梦见欧文把自己接了回去,他洗完澡,躺在欧文的床上,床头开着的夜灯散发着黯淡的暖黄色灯光。屋中的墙刷成了灰绿色,橡木地板上铺着块白羊毛地毯,蓬松的鹅毛枕头套着孔蓝色的法兰绒枕套,躺在地毯上。 “吃个橘子?”欧文从门外走进来,朝巴奈特扔过去一个带着凉意的橘子。 巴奈特没有接橘子,他突然坐起来拽住了欧文的衣领。欧文反手扭住巴奈特,把他摁在了床上。欧文松开手,巴奈特转过身子,扬起脖子凑近欧文,啄了一下欧文的嘴唇。他的手划过欧文的额头,把欧文垂下来的头发拨了上去。 巴奈特和欧文亲吻着,互相用舌尖描摹对方的嘴唇。欧文扔到床上的那个橘子被巴奈特压在了身子底下,爆出来酸甜微凉的橘子汁,将他的背后涂得汁水淋漓。 作者有话要说: . . . . . . . . . . . 然后欧文发现了那枚橘子,对巴奈特说:赔我床单。 第6章 06.界限 欧文在爱克莫瑞公园找到了睡着的巴奈特。一个女人坐在巴奈特旁边,披着巴奈特的外套。她摩挲着一支烟,对着月亮小声哼唱着“你今夜不允许我走吗……今夜不允许我走吗”,似乎对月亮有无限的缱绻依恋。她没有吸烟,将烟卷别在了耳朵上。 欧文走了过去,“不好意思,女士,请问我可以带走他吗?” “不可以。”巴奈特旁边的女人说。她长得不是很漂亮,但是有一双水澄澄的碧绿色眼睛,眼神温柔得像是盛满了月光,深栗色的头发披在她的肩上。欧文觉得自己见过她。在这蜜一样的银色的夜里,爱克莫瑞湖上弥漫着水雾,微风吹送着月桂的香气。她坐在巴奈特旁边,像一位守护着巴奈特的品质独特的仙女。 “我认识他,他叫卢卡斯.巴奈特。我和他约好了,等聚会结束来接他。”欧文说着掏出自己的警官证。 那个女人没有接过欧文的证件,她看着欧文的脸,“那你叫醒他问问他。巴奈特这个骗子,他说自己只睡五分钟,可他已经睡了十五分钟了。” 欧文摇了摇巴奈特的胳膊,“巴奈特,醒醒,等一会儿回去再睡。” 巴奈特从自己的怀里微微抬起头,脑门上带着几条睡出来的红印,他努力睁开眼,但只睁开了一条缝,“嗯……” 欧文接过那个女人递来的巴奈特的外套,想给巴奈特披上,突然发现巴奈特头上还戴着那顶遮着自己刺头的棒球帽。他想起来自己第一眼看见巴奈特的时候,巴奈特正被一个叫奥兰德的Omega踩在脚底下。那时候巴奈特留着一头棕色的小羊毛卷短发,头上戴着花里胡哨的黑底佩斯里纹发带。 那是一张年轻的脸,脸上带着几粒小雀斑,嘴唇像是刚吻过粉色的花毛茛花瓣。他可能还不到二十岁。巴奈特长得过分标致了点儿——如果他不再摆出那副用鼻子看人的神色,任谁看见他的脸,都会觉得人就应该长成这种标准的样子,不论他是Alpha、是Beta,还是Omega。 欧文的同事铐住了巴奈特。巴奈特被拽着站起来的时候,歪着头扬着下巴傲慢地扫视了他们一圈,深色的眼珠里没看进去一个人。欧文是个克制的Beta,所以他只看了巴奈特一眼,没有过多的留意他。但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巴奈特,过了一会儿就冲着欧文吹口哨了呢? 欧文把外套搭在巴奈特肩上,说:“巴奈特,我是欧文,来接你了。你和你的朋友说一声,让她放心。” 巴奈特闭上眼用鼻子深深呼吸了几下,然后就那样闭着眼乖乖的说:“莫妮卡再见。”欧文这才知道这个女人是莫妮卡。 “嗯。”莫妮卡笑了笑,一手抚着自己的小腹站起来,她拍拍自己的雪尼尔纱开衫,披上了开衫,发现欧文在看自己的小腹,说:“嗯……是生理期,女人的这一点真麻烦,陪巴奈特坐在这儿让我有点着凉,别告诉他,我现在得去找点热水喝了。希望巴奈特不会给你添太多麻烦。” 公园里的夜鸣虫们藏在无花果树的叶子下面叫着,露水正在悄悄的凝结。欧文给同事发了条信息,扶起睡得晕乎乎的巴奈特。巴奈特靠着欧文东倒西歪地往马路上走过去。巴奈特突然不走了,“拉塞尔,你快闭嘴吧——我和你说,我比你还惨呢。我在拘留所做了个梦,真他妈难过。你想不想知道我梦见了哪个妞?” 欧文不想冒名顶替拉塞尔,很直白的告诉喝醉的巴奈特:“我是欧文。” “你说欧文?”巴奈特笑了笑,“我没梦见他,我怎么会梦见他呢?靠,说起来这梦也真奇怪,我梦见自己竟然还在上学。那天打了下课铃,一堆人从教室里涌出去,那个妞也往外走——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冒出来的……我想和安妮特大声说话吸引他、不、她的注意,又怕让他笑话。操……你说她怎么在我梦里都不让我顺心呢?我喜欢他好久了……” 巴奈特醉醺醺的,用了好几次“他”,而不是“她”。这是巴奈特的初恋……又或者是初恋加暗恋吗?那巴奈特还真是一个满嘴fuck但是表里不一的Alpha。欧文把巴奈特扶上车,巴奈特靠着椅背,突然又说:“你说欧文……欧文是个混蛋。” 欧文没有立刻关上车门,“为什么?” “他是个满脑子色情思想只知道约炮的人渣。”巴奈特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我要给他打个电话骂他,然后告诉他我和欧文、欧文.史密斯过夜去了。” “我就是欧文。”欧文挑挑眉——只知道约炮的人渣?这可能是他邀请巴奈特做|爱而给巴奈特带来的错觉,他说得很轻松是因为……其实他只是想问巴奈特什么时候有时间,但是巴奈特把话题带歪了。 “哦。”巴奈特脑袋里昏昏沉沉的,眼前只有一个朦朦胧胧的人形,现在巴奈特眼中的世界是由令人眩晕的黑色、晕开并且交叠的光,和各种色块组成的,“是史密斯那个?” “不是,是姓埃文斯的那个。”欧文看着巴奈特说,巴奈特没有皱眉,然而再也不说话了——欧文不知道巴奈特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在警察局里,巴奈特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桃红色的挑逗和嚣张,只有瞎子才看不出来巴奈特眼里的暗示。 欧文对巴奈特很感兴趣,比如巴奈特报警举报自己、突然指控托马斯参与毒品案然后把拘留所当庇护所、在车上出人意料地凑过来亲欧文……都让欧文没办法不注意这个人。巴奈特在拘留所待了两个月,欧文没有直接去看他,因为他并不想把工作和私人感情搅在一起——而且如果他真的离巴奈特近一点儿,巴奈特就会露出防备的神色……若即若离、满是不安。 说实话的话,欧文的心思稍稍有些恶劣,欧文也对巴奈特若即若离——或者说只是保持暧昧,是因为他更想让巴奈特用那种炽热的、袒露着欲望的,而不是躲闪的目光看自己。 他们之间像是有一条隐形的线。欧文觉得巴奈特不想越界,巴奈特只想站在界外大胆的用想象和欧文做|爱、向欧文袒露自己身体上敏感的弱点、咬住欧文的脖子让他更深入地侵犯自己。巴奈特只想在口头上占欧文的便宜,没有想在事实的肉体上和欧文发生什么,并对此十分防备。 欧文开车把巴奈特带了回去,帮着他洗个了澡。巴奈特一直没有吐,但是胃里并不舒服,酒精同时又让他的头晕得难以忍受。巴奈特洗完澡躺在床上,欧文扔给他一个橘子。 “吃个橘子。”欧文说着把橘子扔过去。 巴奈特坐起来看着他,眼神好像清楚了点儿,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又开始用语言骚扰欧文。“你想亲我吗?” 欧文站在门口没再往前走,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不能制约自己的的人,不能称之为自由的人。巴奈特只想逗逗他,而欧文也不想因为一时的性|欲改变两人间微妙的关系,尤其还是在巴奈特不清醒的情况下。这会让两个人都不再自由。“如果你说你喜欢我的话。”他开玩笑说。 “嗯……那个,我……”我想和你试试。 欧文看巴奈特说得吞吞吐吐的,于是坏心眼地替他说了出来——“哦,你喜欢我。” “屁!”巴奈特突然从脸红到了脖子,“我是说我希望你赶紧滚蛋!”他说完拿被子裹住自己,往后一躺,把自己闷在被子里睡了。 欧文捡起床上的橘子放在床头,他什么都没做,除了弹了巴奈特露出被子的脑门一下。欧文关了床头的夜灯,走了出去。巴奈特这个迷人的小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 不能制约自己的的人,不能称之为自由的人。——毕达哥拉斯 第7章 07.恶果 巴奈特的手机响了好几次。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巴奈特骂了一句“fuck”。他闭着眼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摸过去,摸到手机才微微睁开眼,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又闭上了眼。 窗帘的边缘只透露出灰蒙蒙的光,靠在墙边的盆栽看上去还是一团没法分辨出是什么的黑色。“靠,拉塞尔,这才几点。”巴奈特的嗓音有些沙哑,说话还带着没睡醒的鼻音。 “我操,你总算接电话了,吓死我了!”拉塞尔在电话接通后立刻骂了几句,“你他妈不是还在睡吧!巴奈特,你昨天见莫妮卡的时候,她和你说什么了!” “啥?”巴奈特皱起鼻子,睁开了眼,“怎么了?”他打开床头的灯。 “卡斯帕说他看见莫妮卡被警察带走了,身上都是血,警察把她送到了医院!”拉塞尔说,“你昨天晚上对莫妮卡做什么了,伊桑说昨天莫妮卡和你出去了。对了你在哪儿呢?” “什么,都是血是什么意思?莫妮卡她出了车祸?”巴奈特立刻站了起来,边打电话边到处找自己的衣服。谁来告诉他在他睡着的那一小会儿都发生了什么? “我哪知道莫妮卡出了什么事,我以为你和她在一块儿。”拉塞尔比巴奈特还着急,“我以为你又犯事了。你昨天和谁走了?” 巴奈特还没找到自己的衣服,气冲冲的踹了凳子一脚,“拉塞尔,你还不信我吗?我他妈绝对没有对莫妮卡做什么,我对你做点什么都不可能对她做什么。我没和谁走,现在肯定是在我……”他突然发现这不是自己的出租屋,“你别管我在哪儿了。你把医院告诉我……算了你等我一小会,我现在就去酒吧那儿找你,你直接带我过去。” “我他妈不知道是哪个医……” “你去问问不行吗,我可是刚知道莫妮卡这件事啊,还是你告诉我的,兄弟!我现在就出门。”巴奈特挂了电话,拉开屋里的衣柜,准备从屋主那里先“借”一身衣服。衣柜里挂着几件白衬衣和一件警服——巴奈特突然反应过来,这是欧文家。欧文…… “欧文?”巴奈特光着脚走出卧室,却发现整个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靠,这都是什么事。”他皱着眉给欧文连打了几个电话,但是没有人接。于是巴奈特给欧文发了条短信——“欧文,我是巴奈特,借你几件衣服穿,下午就还你。” 他从衣柜里找了身警服以外的衣服,连衣柜门都来不及关就冲了出去。凌晨四点多不到五点的马路上没什么人,巴奈特走了半天才打到车,他坐上车打开聊天软件,发现自己收到的消息已经多到快要炸了。 他点开自己和莫妮卡的聊天框,却发现自己已经被莫妮卡移除了好友。巴奈特点进莫妮卡的主页,莫妮卡的最新动态是凌晨发的一条长图——标题是“致所有人”,缩略图很模糊,里面的插图是一面镜子,镜子里有一个女人的后背。巴奈特犹豫着点开了图片: 照片里的女人背上满是鞭痕、烟疤、意义不明的大写字母、已经掉色的“chippie”……巴奈特的手指点着屏幕。 “这条动态发出去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我就是在克里斯多地区这片肮脏的土地上生存的蛆虫,这个地方像一具腐烂发臭的尸体……让人们都看看这个地方从前藏着多少罪恶吧,贩毒、走私、卖|淫、强|奸、人口|交易……我就是一个受害者,你们都看看吧……那些羞辱我的婊|子和贱男人们,我在地狱诅咒你们,你们曾经怎样辱骂我,自己必将遭受十倍同样的报应。我受够了你们骂我是荡|妇……” 突然有电话打了进来,巴奈特吓得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抬起头吸了吸鼻子,“……欧文?” “嘿……巴奈特,你醒了。”欧文在手机那一边沉默了片刻,“嗯……你来综合医院吧,我在医院的正门口等你。她睡了。” “你知道莫妮卡的事?我¥%#&YH……这到底都是什么事?车祸?”巴奈特往车门上砸了一拳,吓得司机转头看着他。连欧文都知道的事,巴奈特却直接睡了过去,昨天和莫妮卡一起聊天的是他,可出了事之后他还不如欧文。 “不是车祸。”欧文否认了巴奈特的设想,“莫妮卡随身带着弹簧|刀……她本来想杀人,但是后来后悔了。蓄意威胁,然后自己受伤了。” “少和我开玩笑。”巴奈特根本不相信欧文的话,莫妮卡昨天晚上明明很开心,她不是有了一个爱她的Alpha了吗?但是,莫妮卡在定时动态里说的“我应该已经死了”又是什么意思……如果……爱她的Alpha是假的,那怀孕是真的吗? “你冷静点,巴奈特。昨天晚上我去接你,看见莫妮卡了。我见过她一次。”欧文说,“昨天我觉得莫妮卡的状态很不对劲,就发信息让我的同事过去看看她。但昨天莫妮卡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一个叫德里克的人那里。” 德里克,人渣托马斯的朋友…… “莫妮卡怀孕了,你们知道,对吧?”巴奈特质问欧文,“那个孩子的爸爸是德里克?德里克那个狗杂碎现在在哪呢,他是不是对莫妮卡做了什么!” 但是欧文说:“那个孩子不是德里克的,我们已经把德里克带走了。”他没有否认德里克对莫妮卡做过什么。 德里克对莫妮卡做过什么,但莫妮卡的孩子不是德里克的,所以莫妮卡遭遇了多少次这种事?巴奈特不能接受这种可能。 他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点了点头,笑了一声:“你们在开玩笑?不是德里克的,那莫妮卡一个怀着孕的Omega大半夜去找他,哈?” “抱歉,其他的事情不经过当事人同意我不能告诉你。” 巴奈特想起来很久之前,或许也没几个月——反正那个时候克里斯多还没并入联邦国,他在巷子里吸烟的时候,听见托马斯和德里克说:“明明就是出来卖的,谁都可以上,还装什么贞洁处女……她不是也很爽吗。再下次你趁她发情期的时候强制标记她,我再给她给标记,让她知道知道我和你的厉害。” 那个时候巴奈特不知道他们在说谁,但是因为这几句话对他们两个厌恶极了。他们口中的“她”是莫妮卡……吗?从那个时候起,莫妮卡就已经活在噩梦里了。巴奈特觉得自己是个知情不报纵容犯罪的帮凶,一个冷漠而可怕的利己主义者。 以前巴奈特从来没这样想过,因为他的身边到处都能听见这种话,而受害者因为害怕遭到更疯狂的报复也几乎不会提起这种事。直到被联邦警察抓走的那天,巴奈特才从那种邪恶的氛围里清醒,才意识到强|奸和猥亵是多么错误、多么不值得人原谅的恶心行为。 他第一次感受到克里斯多地区平静的表面下究竟隐藏着什么,那些他以为离他遥远的、像尸体上溃烂流脓的伤疤一样的罪恶,其实就在他身边。或者就像是莫妮卡说的,他们都是活在克里斯多腐尸上的蛆虫,不论是忍气吞声的受害者还是毫无顾忌的加害者,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巴奈特害怕极了,他突然对欧文发起火来,借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莫妮卡的孩子是谁的?如果那是某个混蛋留下来的罪证,你们可以通过羊水验DNA,然后把他抓起来。德里克就是个强|奸犯,你们不抓他,你们就是这样当警察的?欧文,是你们在害莫妮卡!” 欧文以斯多葛式的冷静回复:“很抱歉,法律事实不等于客观事实。那个孩子的父亲已经被判刑了,他还犯了其他的罪。莫妮卡不想让别人知道。” 他还犯了其他的罪……巴奈特没有听说最近还有谁被抓走了。那个孩子的父亲是托马斯。 巴奈特好像陷入了无边的黑暗。每个曾经从他身边走过的人都戴着面具,死死捂着属于克里斯多地区的罪恶,和自己难以启齿的耻辱。 他想起来昨天莫妮卡说自己有了爱人时的神情,她说得那么幸福……莫妮卡是想象着谁说出那种和她自己的处境截然相反的话的呢?莫妮卡肯定很想把怀孕什么的事情告诉自己,巴奈特想。但是莫妮卡怕他担心,最终没有说下去,还骗了他。莫妮卡说自己要离开克里斯多了,他还为莫妮卡高兴,而莫妮卡的离开指的就是她要去死了吗? “对不起,欧文。”巴奈特突然道了歉,“其实是你们救了莫妮卡……我在乱发脾气。”他说完就想挂电话,但是欧文很快就说话了。 “巴奈特,别挂电话。别那么自责,莫妮卡是故意骗你的,所以你才没有发现。莫妮卡昨天想去杀了德里克然后自杀,但她后悔了,她不想死。是你们让她还想着活下去。过来吧,”欧文的声音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魔力,“我等着你。” 我等着你…… 欧文就像巴奈特在那一刻可以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作者有话要说: 和隔壁《柏拉图的小星星》里的奥兰德相比,奥兰德是活在犯罪圈之外的克里斯多地区的幸运者,而巴奈特的半只脚已经踏进了克里斯多地区的淤泥里。这个地区以前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而巴奈特的身份使他不可避免的会接触一些沉重的东西。这几章会结束克里斯多地区的沉重过去,就像莫妮卡说的,所有人都会得到新生~ *********** 恭喜大家进入了第七第八尬写章节 第8章 08.明天 “莫妮卡,你醒了。”巴奈特在窗户底下的凳子上坐着,后背倚着墙,“你睡着的时候屋子里真安静,我在这儿坐着,好像能听见窗户外面浆果、枯叶、青绿色苔藓的声音。” 病房里淡绿色的百叶窗半开着,太阳已经出来了,透过玻璃晒着巴奈特,在某个片刻看过去,由于阳光的亲吻,他的皮肤仿佛是半透明或者发着光的。巴奈特穿着件灰色的slogan卫衣,从侧面可以看见他长而翘的眼睫毛投下的阴影。 莫妮卡又闭上了眼。吊瓶里的液体顺着输液器的软管一点一点流入她的体内。肉体难道只是灵魂的监牢吗……莫妮卡的肉体犯了错误,她的灵魂无比煎熬。耶稣赦免了行淫者,他说娼妓可以成为上帝的子民,但莫妮卡比上帝更苛刻,她不能饶恕自己。那就下地狱的吧,以杀人和自杀的罪行。 在月亮还挂在夜空的时候,莫妮卡敲开了德里克的门,但是看见德里克她就害怕了,怕得连匕首都掉了。她只肯向着之前负责自己案件的女警官“嗯”几声,根本不想面对其他人。 巴奈特知道莫妮卡可能不太想面对自己,莫妮卡可能根本不想面对这个操蛋的世界。“莫妮卡,你是个大姑娘了,睁开眼睛吧。我坐得离你超级远,你不用怕我。屋子里现在没别人,我把他们都赶走了,原谅我自作主张的以为你只想见我。”其他人都在病房外面。 “嗯……你要是不想说话,我就以为你同意我坐在这儿了。我知道你昨天和我说的那个女Alpha是谁了。”巴奈特坐直了身子,自顾自说着话,“是狄安娜吧。哈哈,我不会和你抢她的,我不喜欢她——虽然我也平等的享有月光。因为我不会生孩子。”而且她也不保护处男。 月亮、孕育与狩猎之神处女狄安娜。 莫妮卡依旧闭着眼,一道泪痕顺着她的眼角蜿蜒而下。莫妮卡鼻尖通红,“谢谢。”她很轻的说了一声。 “你还愿意和我说话,真好。莫妮卡,你比我妈妈清醒多了,真的。你看,你还有勇气面对明天。自杀的人是懦弱的,有勇气的人才敢于直面人生,我很高兴你没有做傻事。我没和你们说过我爸我妈吧,我没和我爸姓。”巴奈特看着滴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滴下去。 “我爸叫菲利克斯.勒罗伊,就是曾经人人都认识的那个Alpha男演员。但我是个私生子。他是个约炮操粉的人渣——我不是指约炮操粉就是人渣,但他丝毫没有责任心和同情心。那时候我妈才十八岁,他也就二十多岁,我妈爱他爱得不得了,在他的后援会做志愿者,被他约了几次。嗯……可能是他们的避孕套出了什么问题,要不就是因为他在我妈的发情期做了,反正我的生命力超强,我妈怀孕了。 “然后我妈没告诉任何人是谁让她怀孕的,一厢情愿生了我,当作她和菲利克斯的单方面‘爱情’的纪念——其实我是他们炮友关系的墓志铭。这是件多去他妈的事啊,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想被他俩搞出来。我三四岁的时候……其实我几乎不记得那时候的事了,有一次菲利克斯拍一个家庭剧,需要找一个做他儿子的演员,我妈给我报了名……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招来了一堆狗仔,他们一口咬定我就是菲利克斯的儿子——而我的确是,并且和我妈说,如果我妈承认,再加上他们的舆论造势,菲利克斯就会和我妈结婚。我妈动心了,她那时候也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因为爱菲利克斯甚至没再和别人谈恋爱。 “这件事被爆出来之后,菲利克斯发声明说绝对不可能,因为他是个敬业的好男人,然后高高在上的对我妈表示同情。他的不理智粉丝——大多数是和我妈年纪差不多或者更小的女孩子,开始疯狂的辱骂我妈,骂她是个想红想疯了的荡|妇、骂她是丧心病狂的野鸡,男人就留言让她躺下张开腿。他们用各种肮脏的妇科病、性|器官诅咒她——其中很大一部分人明明也是女性,我至今也想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会对一个同性有那么的大恶意。但实际上就是,在网上,你只要指责一个女人和性挂钩,她就会被嘲笑、被攻击。在网络安全法还没那么健全的年代,那群人还人肉了我妈和她的家人,他们对我妈发起了一场的声势浩大、所谓‘正义’的网络暴力,任何帮我妈说话的人都是他们眼里拿了钱的异端,他们给我妈贴上标签,把她当成人形出气筒……那群狗仔一开始就只是为了热度,现在事情成了这样。 “我妈顶着压力说我绝对是菲利克斯的儿子,起诉了菲利克斯,申请做亲子鉴定。如果菲利克斯拿不出来反证并且不接受亲子鉴定,法官就会推定亲子关系成立——所以菲利克斯和他的公关团队开始疯狂捏造我妈和其他男性的丑闻,编造根本没有的事情,以证明我是个野种。菲利克斯甚至没有私下和我妈见一面——可能他怕被狗仔拍照,但是他只要见一面我妈,我妈那么爱他,一定会听他的。舆论、人肉和菲利克斯的态度让我妈的心碎了一地,所以她再也不想面对明天了。她是犯了错,但是这种惩罚远远超出了她为自己的错误应该付出的代价。我只记得我妈那个时候经常说‘明天、明天……明天啊明天’,无数个明天,从清晰到模糊,都那么黑暗。那个时候我太小了,因为年龄得到了事实对我的缓刑。其实我是个没人要的野种。” 巴奈特笑了笑,“你看,莫妮卡,这种事情等过了十多年,除了当事人,基本就没人再在意了。菲利克斯现在已经被自己的前女友团搞得身败名裂了。如果我妈再坚强一点,度过那段时间,到了今天也不会再有人那样议论她。我们都只是普通人,是别人生活里的人肉背景板——就像小学上课回答错了问题,所有人都在笑我,可他们下节课就忘了我的笑话,只有我自以为是的以为他们记着。莫妮卡,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如果当时我妈好好活着,和她没有利益冲突的人会说她是个坚强的人。但她为了一个人渣死了,那群网络暴力者杀掉自己的ID,披上新的ID,又成了阳光纯洁的他们,而那群看客就啧啧两声,给了她一个‘她性子真烈’的无关紧要的评价。我想,她的一辈子不是就为了换那几个单词。” 巴奈特几乎不关注网上的娱乐新闻,也不想跳出来大喊“我是菲利克斯的儿子”。网络那一端到底是一具骷髅还是一个有良心的人,是很难分辨的事。被操纵的娱乐舆论是金钱的博弈,盲目的群众在或真实或虚伪的正义中狂欢,夹带私货地发泄自己无处安放的愤怒,心安理得地沉迷于谩骂带来的快意,而那群敲下了键盘的网络暴力惯犯,丝毫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键盘上都是人血。 “我说了这么久。莫妮卡,你不打算睁开眼,拉着我的手安慰我一下吗。”巴奈特扬了扬眉,捧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床上的莫妮卡。 “你这个迷人的小冰块。”莫妮卡哽咽着说,眼睫毛都被眼泪打湿了,她那双含着眼泪的湿润眼眸里,眼珠的绿色就像是从春天的萨格里什海岸望见的大西洋。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巴奈特走过去,握住莫妮卡的手轻轻亲了一下。 他用另一只手轻柔而有节奏地拍着莫妮卡,“我纯洁又坚强的姑娘,快点振作起来吧。你有什么悄悄话想和我说吗?比如我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天使。”莫妮卡没有出声,她已经没有什么想说的了,她以为自己会死,所以公开了自己所有的伤疤。她恨着一些人,而重要的是,她还爱着一些人。 “那可以让担心你的人进来看看你了吗?我就只让几个人进来。不要为某些垃圾不开心,德里克也已经被抓走了,我们都爱着你呢。”巴奈特就那样轻轻拍着莫妮卡,过了一小会莫妮卡抽噎着点点头。 巴奈特松开她的手,在门口探出脑袋,“嘿,你们进去吧。拉塞尔,你用那种恶心的表情看着我干吗?你不是偷听我说话了吧。” 拉塞尔抱了抱巴奈特,“兄弟,我非常难过,你应该找菲利克斯敲诈一笔巨款,这样咱们两个今天就不会过得这么惨了。” “别把鼻涕蹭到我肩上。”巴奈特嫌弃的推开拉塞尔,把拉塞尔推进了病房。他关住病房的门,靠着门抬头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的鼻子又酸又热。巴奈特对母亲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了,他很想她,也很感谢她没有放弃把他生下来——从巴奈特生下来,他的母亲就在为他攒学费了,但是因为某些原因,她没看见巴奈特上学。 “你做得很好,巴奈特。”站在门外的欧文朝巴奈特微笑着说,他伸出手,“需要一个免费的拥抱吗?”欧文有一双深色的眼睛,黝黝暗暗,窅眇幽邃,又带着几点明亮的神彩,看人总是很专注;鼻梁挺直,鼻头圆润而微垂,这使他笑的时候显得格外温柔。 “其实我挺恨菲利克斯的,但他的演技还不错。”巴奈特没有拒绝,他把自己的头放在欧文的肩上,闭上眼蹭了蹭,然后抬起头看着欧文,手却不老实地掐了一把他的屁股,“好了宝贝,你介意把我带回你家吗?我们可以聊点成年人的话题,比如睡觉和脱衣服。” 现在巴奈特只想找一张床睡个觉,顺便把衣服还给欧文。 作者有话要说: 文士和法利赛人带着一个行淫时被拿的妇人来,叫她站在当中。就对耶稣说:“夫子,这妇人是正行淫之时被拿的。摩西在律法上吩咐我们,把这样的妇人用石头打死。你说该把她怎么样呢?”他们说这话,乃试探耶稣,要得着告他的把柄。耶稣却弯着腰用指头在地上画字。他们还是不住地问他,耶稣就直起腰来,对他们说:“你们中间谁是没有罪的,谁就可以先拿石头打她。”于是又弯着腰用指头在地上画字。他们听见这话,就从老到少一个一个地都出去了,只剩下耶稣一人,还有那妇人仍然站在当中。耶稣就直起腰来,对她说:“妇人,那些人在哪里呢?没有人定你的罪吗?”她说:“主啊,没有。”耶稣说:“我也不定你的罪,去吧!从此不要再犯罪了。”——《约翰福音》8:3-11 耶稣说,我实在告诉你们,税吏和娼妓,倒比你们先进神的国。——《马太福音》21:31 黝黝暗暗,其黑无比,窅眇幽邃,其邈难穷。——雪莱《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张谷若译】 第9章 09.羞辱 巴奈特洗完手,光着脚在深色的木地板上走了几步,把纸袋扔在客厅的地毯上,伸了个懒腰。沙发边站着株枝叶纷披的散尾葵,羽状披针形的叶子猗猗茂茂,绿意盎然,让人看着很舒服。 “你跟着我回来的,胆子真大。”欧文关住卧室里衣柜的门,走出来拉开了窗帘,窗户外面的黑胸麻雀被吓得飞走了。 “我知道你是个正人君子。而且如果你想的话,我的贞操完全由你掌握,我在引诱你。”巴奈特坐在地毯上,靠着背后深翡翠色的沙发,从纸袋里掏出一个蟹肉沙拉全麦面包咬了几口。他知道欧文是个正直而克制的人,而且敏锐得可怕——比如欧文看见莫妮卡没几秒,就能看出来莫妮卡对月亮不同寻常的爱恋。 “可是我只想回家睡觉。你还在睡觉的时候,我就已经出去找莫妮卡了。”欧文走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洗着手。 “你想吃什么吗,”巴奈特从纸袋里翻了翻,“还有鹰嘴豆辣牛肉面包,呃……紫薯皮的无糖乳酪卷、菠菜肉松全麦卷、黑巧克力司康饼。你买得太多了。” “我在医院等你的时候吃过了,谢谢。”欧文从冰箱里拿出两瓶气泡水,走了过来。 巴奈特挪挪地,“你可以在我旁边坐着歇一会。如果你让我在你家睡一觉,我可以给你做顿饭。”他把面包的包装袋团成一团,放在了桌上。桌子上只放着一个墨绿色的小口玻璃花瓶、一个玻璃壶和几个杯子——杯子只有一个是正过来的。花瓶里什么都没有,单身独居的欧文不会关心花瓶里应该有什么。 “我家里什么都没有,你做不了饭。”欧文把气泡水贴在巴奈特的脑门上,巴奈特闭上眼睛,卷曲上翘的眼睫毛扫过汽水罐上细密的水珠。 “你可以把你的钥匙给我。”巴奈特微微仰着头闭着眼睛,他把气泡水放在了地毯上,“欧文,我应该先向你道个歉。我觉得我自己很不对劲——至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是这样的。这儿的Alpha觉得自己有个屌实在是太了不起了,我很差劲。” 被其他人鼓动去强迫奥兰德的时候,巴奈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件多么过分的事。人们通常更喜欢自我批评,因为自我评判的时候,可以得到一种赎罪感——你看,我都已经批评我自己了,你们其他人还有什么权力指责我呢。但是巴奈特更想道歉,向奥兰德、莫妮卡和其他姑娘、被自己添了很多麻烦的欧文警官和他的同事们。 “钥匙就在鞋柜上,你可以拿走那一把。”欧文非常放心地送出去了一把钥匙,“其实我完全可以理解你说的,因为我也是个男人。”他打开汽水喝了一口。巴奈特从欧文滚动的喉结上挪开眼睛,一抬眼假装自己在看别处,然后打开了自己的汽水。 “举个自恋的例子,假如某个难对付的竞争对手赞赏地和我说‘你真是我的劲敌’,这个对手是女性,我会觉得她也很优秀,不容小觑;如果他是男性,我会更有满足感——我得到了优秀同性的群体准入许可和认同。所谓‘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不论对错,大部分男人确实是通过得到其他男性的认同,来认定自己生理之外的男性性别的。对一群发情狂来说,吹嘘性能力可以决定他在自己的同性小团体里的地位,这个小团体的凝结纽带包括狭隘的性别特权意识、所谓的男人气、共同犯罪产生的连带感。” 欧文所说的“小团体”问题并不是简单的从众问题,男性往往通过得到其他男性的认同来确认自己的男性身份。不只有跨性别者有不被他人认同性别的忧虑。对于没有社会地位并且有性别歧视的Alpha男性群体来说,狭隘的性别特权意识——比如炫耀自己的性能力、所谓的男人气——比如暴力犯罪、共同犯罪产生的连带感等等可以决定他们的认同度。这在一定程度上就是所谓的同性社会性。 这种男性认同往往只在男性之间进行,女性只作为他们的谈论资本,而不被他们视为平等的“人”。如果一个插入者真的爱他的伴侣,绝不会把床上的事作为炫耀的资本,没有尊重、只带有伤人的炫耀欲的性不属于爱情。如果巴奈特依旧像其他小流氓一样用下流话谈论女性,那他既是在侮辱女性,也是在伤害自己。 虽然巴奈特对女性和Omega没什么生理冲动,信息素也只会让他觉得不安,但是处在被其他流氓Alpha包围的封闭环境中,想要被认同,他没什么其他的选择,“你遇见过很多吹嘘自己那种能力的人?” “嗯。涉及强|奸的男性大部分都这么说:那些女人也超级爽,这是合奸。爽,嗯……他们用这个字眼污蔑女性、夸耀自己、为自己脱罪——这种说法就好像不论女性承受了多少暴力、痛苦、肉体和精神的创伤,她们都可以把这些转换为快感。”欧文冷静地说着,他突然笑了一下,继续说:“‘她们不是也有快感吗’,这真是个好回答。如果他不幸被爆了菊,我也想对他说这句话——‘别报警啊兄弟,干什么恨那个施暴者呢,被戳G点你不是也很爽吗?’这就是他的哔——逻辑。” 巴奈特突然笑了起来,他很庆幸自己在欧文一本正经说话的时候没有喝水,“刚才那个‘哔——’是什么?” “是个填空。”欧文也笑了起来,他闭上眼,握着拳,用指头的关节按摩着自己的眉心,“你可以往里面填你觉得最适合描述智障的词,是的。” 巴奈特没有说话。他抿着嘴唇深吸一口气,很坦诚地告诉欧文,“嗯……在被抓之前,我从来没想过我要做的是多么过分的事情。你和我说的不能缓刑的事,说实话吓到我了。我们聚在一起,大部分时候就是谈论女人,说下流的话,比如自己和几个处女约过、让哪个身经百战的妓|女高潮迭起。” 他低头看着自己两只手手指的交叉和松开,“不那么说的话,其他人就觉得我不够男人。我想……我一直在侮辱女性,我不知道莫妮卡她们会那么痛苦。现在……呃……我已经知道我错了。” “你比他们好的不止一点半点,宝贝儿。”欧文看着巴奈特说,深色的眼睛温柔而专注,“你以为他们谈的是女性?不,他们只是在谈论满足自己自尊的性幻想对象,这叫‘东方主义的性别观’。就像西方人总喜欢在东方威胁论的基础上‘构建’东方人,觉得他们往往是愚蠢而邪恶的。某些男性——大多数是Alpha,看女性往往也是这样——他们认为女人就应该无知、奉承自己,认为优秀的女性会对自己构成威胁。”他说,“我的女同事看黄色漫画,但她们从来不认为我看色情电影不正常,换成那些男人,这个说法的反推通常不会成立。” 巴奈特无所谓似地耸了耸肩,他没有抬起头,“反正我以前也很渣。”和托马斯那群人混在一起让巴奈特觉得自己以前坏透了。 欧文伸手把巴奈特的头抬起来,然后十分绅士地收回了手,“有些异性恋的男人,一面和女人上床,一面嫌恶女人,他们是才最渣的。在他们的世界里,因为阴|茎的存在,男女是不平等的,那些男人认为自己是性的主体,他们蔑视没有这个器官的女人和男Omega,但是他们不得不通过和那些他们厌恶的、认为劣等的女人或者Omega上床来强调自己有这个器官,同时他们还仇视女Alpha。你还没有那么渣,你又没有骗小姑娘的身和心,让女朋友唱《My boyfriend is a gay》。” 巴奈特很纳闷欧文从哪搞来了一个奇怪的歌单,my boyfriend is a gay?不过就像巴奈特说的,有些Alpha有个屌就觉得自己了不起。巴奈特说:“嗯……所以,那种人能找到爱人吗,我是说……难道会有人愿意和他们结婚?”如果没人和这种人结婚,他们就会慢慢绝种了。 欧文给出了肯定答案:“结婚之前一直装模作样欺骗对方不就好了。但是如果他们和优秀的女性结婚,往往会出轨和婚内暴力——‘看吧,这个女人这么能干,可是还不是得任我羞辱还离不开我。’女性越优秀,他就会越彻底的羞辱她,借此维护自己一戳即破的泡沫心。并且有些女性受到压迫久了,也会用这种男性性道德来迫害其他女性,用荡|妇羞辱别人。” 巴奈特笑了笑,“听起来就像是……她们自己戴着枷锁,还要用枷锁的角劈死几个正常人。” “哈哈哈,是的。”欧文摁亮手机看了看时间,错开了这个让巴奈特觉得压抑的话题,巴奈特和他都应该休息一会,“所以,成年人的事——睡觉和脱衣服,你打算什么时候做。”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他们就这样安静了几秒。黑胸麻雀又飞了回来,在窗外歪着头蹦来蹦去。 “我的小宝贝儿,现在就可以。”巴奈特站起来,出人意料地弯腰亲了欧文一下,然后往卧室走了过去。他把自己身上穿的欧文的衣服扔到卧室的羊毛地毯上,盘着腿坐在床上,用手支着自己的下巴,等着欧文。巴奈特的心情很一般,但是他听见自己的心在怦怦的跳动,如果这不是因为他很紧张,就是因为他得了心肌炎。就像欧文进门的时候说的——他胆子真大。 欧文把那一袋面包放进冰箱,走进了卧室。他看见脸上好像写着“欧文是个强人所难的混蛋”的巴奈特,挑了挑眉,伸出两根手指抬起他的下巴,用食指摩挲着他的嘴唇。“张嘴。”欧文饶有兴味地看着巴奈特变得更红的玫瑰色脸颊,“谁也买不了那些樱桃,除非樱桃自己喊熟了。”他用指尖逗弄着巴奈特舔着他手指的湿热舌尖,俯下身子吻住巴奈特,扣着他的脖子,品尝着他樱桃一样的唇瓣,然后趁巴奈特闭眼的时候拿被子裹住了他。 气息紊乱的巴奈特睁开眼,皱起了眉毛,疑惑地看着欧文,“你干吗?” “我困了。”欧文把裹成一团的巴奈特推倒,从背后抱着他,在他的耳朵后面说,“嗯哼,我觉得你不介意陪我睡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被裹住的巴奈特:现在我想给克里斯多音乐广播电台打电话点一首歌。 欧文:《Take me to infinity》? 巴奈特:《I wanna f*ck you》。 ******************* 三十年来她带着黄金的枷。她用那沉重枷角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张爱玲《金锁记》 本章涉及的qj无罪论、男低女高婚、厌女心理等分析均出自上野千鹤子的《厌女:日本的女性嫌恶》 谁也买不了那些樱桃,除非樱桃自己喊熟了。——坎皮恩《樱桃熟了》。另,张谷若先生将此诗的第二节译为“红樱两颗相接,明珠双行齐列,偶幸嫣然一笑,初放玫瑰含雪”,颇有古风。 第10章 10.爱欲 克里斯多海深蓝色的海水拥着白色的泡沫,不停地亲吻着海坝和岩石,远处的海面光影闪烁,漂着白色的船。梅乐士街上的水果摊卖着从热带到温带的水果,芒果、菠萝和西番莲的香气混合着海的味道,挥发在空气中。 巴奈特戴着帽子和口罩在梅乐士街口站着,作为不情愿的志愿者辅助疏导着交通。远处的交警朝巴奈特比了个手势,告诉他今天他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巴奈特回了一个“OK”的手势,走到路边掏出手机,他摘下口罩深呼吸了几次,手指在屏幕上的拨号图标前划了半分钟,终于下定决心,给便利店的英格玛先生打了个电话——他们是老相识了。 “嘿,英玛格先生,我是巴奈特。”巴奈特发现英玛格先生接了电话,松了一口气,手机那端的英格玛先生听起来依旧笑呵呵的,“很高兴您还记得我,嗯……是的,我已经出来了。啊哈……我现在住在朋友家,是拉塞尔,您见过的。我看到店里在招值夜班的收银员……今天晚上就过去吗?” 巴奈特说着,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是奥兰德。奥兰德没有认出巴奈特,径直走了过去。“没有事,我没有其他的事。我晚上会过去的,谢谢。”他挂了电话。 “嘿!”巴奈特看奥兰德即将走过去,立刻戴上口罩叫住了他——这是一种复杂而诡异的心态,他很想和奥兰德道个歉,但是不想让奥兰德认出来自己是谁。 然而叫住奥兰德之后,巴奈特后悔了,他想说的话就挂在嘴边,却根本开不了口。巴奈特摘下口罩,避开奥兰德的视线,对着奥兰德肩膀上的空气说:“呃……我和你道个歉。” 奥兰德的态度很冷静,不知道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地回复他:“抱歉,我好像不认识你。” “太假了,你认识我,”巴奈特发现道歉的话真的说出来也就那样,没多困难——当然,前提是不考虑态度。他摘了棒球帽,摸着自己的棕色刺头,巴奈特恨这个发型。“我是巴奈特,为了你正在做义务劳动——我知道你叫奥兰德,是个Omega。”奥兰德以前一直假装自己是个Beta。 “嗯……”奥兰德抿了一下嘴唇,“但是你是在为自己犯的错买单,我不接受道歉。我的确是Omega。”他从风衣兜里掏出自己的新身份证,第二性别一栏印着“Omega”五个字母。他承认自己的二次性别了。 巴奈特是个Alpha,奥兰德是个Omega,A和O是多么自然而美妙的搭配啊——但是巴奈特不喜欢Omega。“所以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巴奈特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不喜欢Omega,他嘴欠地问,问完又撒谎说:“我是指我是Alpha,你是Omega,我那个时候喜欢你。” “嗯?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奥兰德被他问得笑了笑,“嗯……你的意思是,因为我是Omega,所以你喜欢我?那个叫占有欲和性冲动。如果你喜欢我,在以为我是Beta的时候就可以告诉我。” 巴奈特根本不在乎奥兰德回答了什么,他别开脸看着别处,“我看见你兜里的戒指盒了,”巴奈特说着,看见有一个留着短发的Alpha朝他们两个走了过来,奥兰德打算向他求婚吗?他记得奥兰德的上一个男朋友是个有金色长发的Alpha。 “哇。你换男朋友了,你的上一个男朋友没有标记你,他性无能?其实我可以满足你。”巴奈特挑衅地看着从远处走过来的Alpha——他有一头浅金色的短发,海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阳光在某个片刻落到他的眼里,在一瞬间赋予他的蓝眼珠天鹅绒一般闪光的质感。 巴奈特看着那个Alpha,觉得他和奥兰德真像是天生的一对儿,他看向奥兰德的神情无比深情,眼里像是有几颗在银河系里浸润着的亮星星,那是一种惊喜而缱绻的眼神,代表着他与他看着的人心意相通,他们两个人之间有无需语言、灵犀一点的默契。 然而因为刚刚那几句带着性暗示的话,奥兰德在巴奈特膝盖后面踹了一脚——巴奈特发誓他不是诚心要惹奥兰德生气的,他就是……看见奥兰德就很想在嘴上占他的便宜。 这种占便宜和对欧文的那种占便宜完全不一样,巴奈特在嘴上骚扰欧文的时候是过了脑子的,这就是说……他对欧文有性幻想。而对着奥兰德,巴奈特就是想那么说说,这大概是因为他的流氓本性?也可能因为奥兰德是个可以毫无顾忌地承认自己在做|爱时处于下方的Omega吧。 巴奈特没有防备奥兰德,被奥兰德踹倒也没想着报复他。如果真的动手,奥兰德肯定打不过他,他想。 奥兰德压着巴奈特的背,将自己胳膊压在巴奈特的颈后,“我没有换男朋友,我的爱人剪了头发。禁欲不代表没有能力,爱不是与随意的作乐对象苟合。巴奈特,希望你说话注意一点,Omega照样可以打爆你的狗头。” 奥兰德松开胳膊。巴奈特知道自己的话过分了点儿,但是他觉得被教训很不爽,于是蹲在花坛边,抽出一支柠檬蓝莓双爆烟,捏着里面的爆珠泄愤,然后将烟叼在了唇间。 花坛里野草菁菁,丛芜杂生,茂密的艾蒿一碰就发出一种艾类植物特有的气味,掩映着开成团的美人樱。球形鸡冠花艳丽的颜色格外显眼,亚伯拉罕达比月季被繁杂的花瓣压得垂着头,花粉重得仿佛要从蕊柱上坠下一层。 欧文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他从巴奈特的唇角抽出烟卷,“小朋友不能吸烟。”他说着点燃那支细细的烟,夹在指间吸了一口。 “操!你离我远点!”巴奈特朝他竖着中指,戴上棒球帽,生气地走到路边,准备继续辅助指挥交通,走到一半才想起来今天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前几天欧文吻了巴奈特,吻得巴奈特意乱神迷,眼花耳热、沉沉欲醉……简而言之,巴奈特被吻得有了反应,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欧文拿被子裹住了巴奈特,让他睡觉——到此为止,巴奈特还可以忍受。但是欧文发现巴奈特的状态之后,在他耳边吹着热气说了句“小朋友巴奈特”,巴奈特简直要在被子里七窍冒烟当场爆炸了,而欧文哈哈哈哈笑了起来。 巴奈特气愤地站在路边,看着青绿色的爱摩勒特山,在奥兰德背后喊了一声:“一会有雨!”奥兰德的男朋友替奥兰德说了“谢谢提醒”,奥兰德递给他一罐麦芽酒。他们两个走远了。 欧文坐在花坛边的椅子上,看着巴奈特的背影,把烟掐了。巴奈特走了回来,坐在椅背上。他低头看着欧文,目光细致地扫过欧文的眼睛、鼻子、曲线分明的漂亮嘴唇。 “你想和我做|爱吗?”巴奈特问,问完又改了改,“你想操|我吗?” “想,我当然想操|你,用各种姿势,比如从背后顶开你的腿,让你为我而颤抖。”欧文不躲不避地回应了巴奈特,他靠着椅背注视着巴奈特的眼睛,好让巴奈特知道他对他完全是一片坦诚,毫不设防,“但是爱是克制。巴奈特,我知道你是Alpha,在你还不够了解我之前、在你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之前,如果别人问你‘你和欧文谁在下面’,我不希望你为难,也不希望你没有退路。” 巴奈特听完静了几秒,他望着远处一抬眉,然后象征性地笑了一下。他的心里笑不出来。“你真狡猾。你的话让我没办法回应。” 巴奈特对欧文的感情并不是天雷勾动地火式的狂热之爱,不顾一切、肆无忌惮、烈火燎原这种词和Alpha卢卡斯.巴奈特无关。他的脑海中始终紧绷着一根弦,为了在人前死守某个秘密,他可以立刻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魔鬼。巴奈特突然想起来,在边缘试探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回顾一下: “他是个满脑子色情思想只知道约炮的人渣。”——卢卡斯.巴奈特 ******************* 巴奈特:你不想和我发生关系吗? 欧文:我爱你大于想和你发生关系。 第11章 11.上与下 自从上次在爱摩勒特山底下遇见欧文后,巴奈特已经有一阵儿没见怎么过他了。欧文警官最近很忙,也可能他知道巴奈特在躲着自己,想给巴奈特一点私人空间。 他们即使见了面,也没有怎么谈论过恋人之间该聊的话题,巴奈特在回避。他们聊后摇、聊欧美和日本的乐队、聊《无敌破坏王》……欧文还去看了《胡作非为》——因为巴奈特不经意提过《胡作非为》里被送进青少年罪犯拘留所的安托万,当然,巴奈特也做过欧文做过的这种事。但巴奈特没有和欧文聊过他的制服领带,以及和领带有关的各种play,或者传说中的联邦军在穿礼服军装的时候必须穿吊带袜。 有时候,巴奈特想,如果欧文的人设是“随便约人的帅哥”其实也不错,这样他就可以轻松地和欧文玩一玩,没有负担地满足自己的性幻想。然而欧文是一个认真的人。欧文爱巴奈特,他爱巴奈特胜过了想和巴奈特上床。巴奈特根本不敢回应。 “嘿,你在想什么呢,卢卡斯。”伊芙琳坐在胡桃木高脚椅上,肩上披着件天鹅绒西装,在灯光底下,她那衣料的质感就像黑皂鸽脖子上那一抹暗绿流光的羽毛,“可以给我一杯玫瑰酸奶吗?再加几粒车厘子。” “没想什么。”巴奈特被突然出现的伊芙琳吓了一跳,“店长,你喝凉的没关系吗?”伊芙琳生了宝宝,她的爱人克莱尔女士特地和店里所有的人都说了一遍:两个月之内伊芙琳禁止吃凉的东西。 最近几天,下午巴奈特会在这家风入松咖啡店兼职,前半夜去便利店打工——这样拉塞尔就可以在家里做想做的事,后半夜和上午睡觉,休息的时候完成自己的义务劳动。风入松咖啡店的玻璃上贴着几张公益普法海报,死一般的白色海报底,黑色线条勾勒出或男或女的剪影,血一样的红色代表着罪恶。 莫妮卡前一阵就在风入松做甜点——巴奈特就是被她推荐来的。伊芙琳店长超级喜欢莫妮卡和莫妮卡做的蜂蜜牛奶面包丁,她觉得莫妮卡就像蜂蜜面包丁一样甜。但是那时候莫妮卡死死捂着自己的过去,几乎不和人说话。 “哈哈哈哈,医生说没关系。”伊芙琳笑了几声,双手握拳撑着自己的下巴,朝巴奈特眨眨眼,“嗯哼,小卢卡斯,你不告诉克莱尔不就行了。你不告诉她,我也不说,她不会知道的。就给我半杯——如果你给我,我一会儿去看莫妮卡的时候,就告诉她你很爱她。” 巴奈特挑了挑眉,没有表态。玻璃窗外的天阴沉沉的,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汽,吹过的微风像是穿梭在水雾织成的软绸纱縠中。携雾裹雨的风虽然半凉不凉,却给四周笼罩上一层清冷灰白感,谧谧沉静,如梦似幻。在这种天气的午后,最适合做的事无非两样:和爱人似睡非睡地陷在温暖的鹅绒被里,温唇软语,耳鬓厮磨,说几句和爱有关的悄悄话;或者来伊芙琳的风入松咖啡店里喝点什么。 伊芙琳换了一首节奏明快的音乐——是古老的爱尔兰的民谣《慷慨的康姆》:“我离开我的朋友和亲戚。却难寻心爱姑娘的踪迹。她像梢头的鸟匆匆飞离。又像是被林中的鹰追击。抑或是一只大狐狸。抑或是捕牡蛎的人,抑或是鹬和红松鸡……”她轻轻哼了几句。 巴奈特做了一杯榛仁热巧克力递过去,“莫妮卡就算爱月亮也不会爱我。” “哈哈哈哈,没关系,我们都会替莫妮卡爱你的。”伊芙琳捏着搅拌棒搅着杯子里的巧克力牛奶,“我的小宝贝,这里很缺人。你不考虑全职工作吗?每天跑来跑去多麻烦。” 巴奈特正在找房子,如果找到房子他会考虑在风入松咖啡店做全职工作,“谢谢,我会考虑的。” 伊芙琳的手机响了,她的爱人克莱尔打来电话表示宝宝醒了。伊芙琳喝完热巧克力,拎上自己的包,和店里的工作人员说了再见,“我请你们喝咖啡,不要超过30块钱的就可以。” “抠死了,伊芙琳!”戴着口罩的利亚姆在操作间里含混不清地喊了一声,他打开了烤箱,一股混合了肉桂和黄油的甜味热浪扑了过来,“快走吧你,我们一会儿喝店里最贵的咖啡。对吧,巴奈特。” “对,我们会一人来一杯柑橘焦糖。”巴奈特点点头。利亚姆摘了口罩和隔热手套走过来,把胳膊搭在他的肩上,和伊芙琳又聊了几句,目送她走远了。 “啊,伊芙琳真漂亮。”利亚姆插着一边的腰,靠着巴奈特的肩说,他有一头金色的头发,脖子上戴着一条非常细的玫瑰金锁骨链,不仔细看的话,就像是有一道极细的光线落在了他的脖子上,“如果不是因为她和克莱尔是真爱,我真想和她结婚。” 巴奈特伸出一根手指头推开利亚姆,“嗯……你不是Omega吗?”为什么利亚姆一个Omega要离他一个Alpha那么近。 利亚姆看着刚烤出来的糖霜肉桂卷鼓起的酥皮陷下去,“可我是男人啊,我当然可以给伊芙琳性福。你们这些Alpha真过分,在你们眼里这个世界上的人是不是只分两种啊。” 巴奈特思索了几秒,“男人和女人?” “什么呀,哈哈哈哈哈!巴奈特,你真是个可爱单纯不做作的Alpha,你是处男?”利亚姆拍了拍巴奈特的屁股,巴奈特瞬间蹿出去老远,和利亚姆保持着距离。利亚姆真是个可怕的Omega。 “那……Alpha和非Alpha?”巴奈特拒不回答处男问题,如果他说了实话,利亚姆肯定会笑得当场打滚的,他保证。 “不。”利亚姆一耸肩,“我很高兴你没有那种想法。很多Alpha的眼里只有两种人:做|爱的时候在上面的插入者,和在下面的被插入者。被插入者不管是男是女、是Alpha还是非Alpha,在进入那些插入者眼里的时候,他们会下意识的提前对他或者她进行女性化、弱势化,我们这些男Omega可以怀孕——这当然意味着我们可以在下面,我们就这么被阉割了,被剥夺了男人身份。我并不是说男女不平等,只是说在上在下不平等。我们被剥夺了做正常男性的权利,可我的性别确实是男性啊。为什么我不可以大方地说我是个男人,我只喜欢姑娘。” 利亚姆打了个比方描述自己的感受:“某些Alpha看Omega,就像是肤色歧视者在看有色人种。你,Alpha巴奈特,就像是白人,而我是黑人,我和你走在一起,那些混蛋下意识的看法不是‘嘿,那是两个男人’,而是‘哇,快看,走过来了一个黑鬼,他真他妈黑啊,像是大猩猩,他是不是没进化完全’,这就是所谓的过度强调差异——歧视。所有有这种肤色歧视、性别歧视的人,都是大傻逼。” “对不起,利亚姆。”巴奈特低下了头,不想继续谈这个话题了,他觉得这个话题很沉重。因为巴奈特从第一次见到Omega利亚姆的时候,就没把他当做一个“真正的”男性看待,他只想着“哦,这是一个Omega”。其他流氓Alpha也不把男性Omega算入男人的范畴——如果巴奈特喜欢男性Omega,他们会觉得“哦,也算正常”,但如果巴奈特喜欢插入非Omega男性,他们就会觉得“咦,他好恶心”。 “要来一杯榛仁巧克力吗?”巴奈特问。他知道利亚姆说的没错。在上面和在下面是不对等的,人们赞扬的是插入者,怀着想被插入的想法的巴奈特是那么的下贱和淫|荡。 巴奈特所害怕的就是被其他Alpha知道自己是想在下面的Alpha,然后被他们女性化、视为异类、排除出“Alpha”和“男性”这个二次性别和原生性别。巴奈特没有想过那些Alpha为什么喜欢把别人剔除出“男性”的范畴,他只害怕他们看自己就像看Omega男性一样,甚至比看一个Omega男性还不如。 利亚姆又戴上了口罩,把肉桂卷夹到展示橱里,“多加点榛仁,我就接受你的道歉。不过我喜欢裙子底下有大唧唧的漂亮姐姐,你有认识的女Alpha吗?” “……没有。”巴奈特往杯子里加着榛仁,门外进来了一个人,“欢迎……”巴奈特抬起头,穿着制服的欧文就站在他跟前,英俊挺拔。 巴奈特垂下眼睛,舔着自己的犬齿,想要开口却没有继续说话。他能感觉到欧文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他从欧文的粉红色嘴唇看了上去,对上欧文的目光的时候一眨眼,对欧文笑了,“嗨……”他想欧文,“欢迎光临。” 欧文略微低着下巴——那是一种更专注地看人的样子。他的眼里像是藏有光华流丽的宝石,这并不是说他有眼波流转之美,而是意味着他看巴奈特的目光是如此独特,巴奈特就像是那枚宝石,是因为他在欧文的眼中,所以欧文的眼神才会如此深情。欧文看见巴奈特笑的时候,一动眉毛,“嗨。”欧文自己也莫名其妙地笑了,“哈哈……我觉得自己蠢爆了。”他把眼睛睁大了点,装着一本正经,说:“要两杯美式咖啡,一杯水蜜桃乌龙茶,一杯摩洛哥柠檬汽水,多加冰,全部带走。” 巴奈特还没有学水蜜桃乌龙茶怎么做,并且他没戴着口罩,利亚姆自动去做饮品了。巴奈特收了钱,感觉气氛尴尬而微妙,他应该说点什么。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呃……你知道吗,苏莲托有很多柠檬和柑橘。” “哦……”欧文点了几下头,微不可察地一舔嘴唇,接着说:“所以,你们摩洛哥咸柠檬的柠檬是意大利产的?” “不,本地的。”巴奈特说完,看着欧文笑自己也和他一起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饮品全部多加冰吗?今天外面没那么暖和。” “嗯……你想知道我们刚才干了点什么吗?”欧文向店外的同事们比了个手势,表示已经点完了单,他又朝着巴奈特转过头,“刚刚我们拆了两个炸|弹,所以需要喝点儿凉的冷静冷静。” “哇哦,酷。”巴奈特感叹了一声,“可怕的克里斯多地区。” “哈哈哈哈,”欧文笑了起来,长而弯曲的睫毛随着眼神的细微动作轻轻扫着,他的眼睛里仿佛的确锁藏了博物馆玻璃展柜后最晶莹夺目的宝石,“开个玩笑,你不会真以为我们会拆炸|弹吧。” “我差点就以为是真的,这是一个苏莲托柠檬的真相。”巴奈特把几杯饮品装好交给欧文。 “下一句是真的,”欧文接过袋子,在走之前对巴奈特说,“我想你了,所以在玻璃外面看见你,我就进来了。”所以欧文看见巴奈特笑的时候觉得自己蠢爆了。 作者有话要说: Forest Song - 风入松,不是我翻译的 慷慨的康姆《Colm Cille na feil》 第12章 12.绿墙 玻璃外的天气依旧半阴不晴,墙边零散开着的铅丹色月季花伸在刺茎顶端,花瓣重叠,花粉零落,在沉郁的天气里显出一种独特而颓废的韵致。月季枝叶铺棻,其间散漫地缀着成熟饱满但是精致可爱的橘红色果实。一只猫在花丛底下的慵懒地趴着,发现有人走过去只摇了摇尾巴。 一只猫甚至可以安稳地睡在月季花丛底下,与之不同,背靠花刺的人是无法陷入沉睡的。 风入松咖啡店里开着灯,将巴奈特的表情照得清晰分明。欧文和他的同事们已经离开了。巴奈特错开眼神,发现身边的利亚姆正盯着他,“巴奈特,你的耳朵怎么那么红?” 巴奈特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指尖在眉骨上揉了几下,“因为你总是盯着我。你喜欢姑娘,我不只喜欢姑娘。”咖啡店里混合着洋李酒的醇香、咖啡的苦香,巴奈特的话里混合着真心话和假话。 利亚姆哈哈笑着偏过头,“哈哈哈哈,如果你说你喜欢我,这会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听的笑话——我保证,过完今年也不可能有更好笑的事。你认识刚才那位警官?” “嗯……”巴奈特不知道利亚姆接下来会问什么,随便扯了一句——“我没少收他的钱。” “你要是认识他,帮我问问他的联系方式怎么样?上个月我见过他,在凯克特斯街上,他们在追一个嫌疑犯。然后他开了一枪。”利亚姆抬起一只手,朝着巴奈特的心口比了一枪,“‘啪’,打爆了那个嫌疑犯的车胎。酷毙了。我爱他。” 巴奈特的心被欧文的枪打中了,他“嗯?”了一声,“你不是异性恋吗?” “呃……”利亚姆一耸肩,“你知道有些人帅起来是超越性别的。而且我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发现别人的美。可能试试其他性别也不错。” 巴奈特皱了皱眉,“嗯……很遗憾,我和他不熟,不能帮你问。”他说“不能帮你问”,而不是“你自己去问”。巴奈特知道自己爱欧文,虽然暂时没办法给出欧文回应,但就凭着他爱欧文,别人就没有再爱欧文的权力——至少是没有通过他再爱欧文的权力。欧文是卢卡斯.巴奈特的。他顿了几秒,“但是我祝你找到一个漂亮的大唧唧姐姐,然后天长地久。” “谢谢。”利亚姆突然凑到巴奈特耳边,小声说:“下一句是真的,我想你了。” “……” 利亚姆在耍巴奈特——他根本就知道巴奈特为什么脸红。巴奈特非常想揪住哈哈笑着的利亚姆的衣领把他扔出去。 “哈哈哈哈哈,我只喜欢大唧唧姐姐。”利亚姆撑着腮帮子,“巴奈特,你没看见我自觉去做咖啡了吗,你们两个眉来眼去、眉目传情、脉脉含情……” 被发现了……他被利亚姆发现了。 巴奈特突然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赤身裸体地站在利亚姆跟前,这让他无所适从。巴奈特惯于面不改色地谈论侮辱性的性|爱,可对于真正的恋爱他并没有合适的经验,他此刻只有秘密被发现的惶恐与羞耻感。他该否认吗?可他的确喜欢欧文。 “利亚姆,我可以这样说,我的心里有你,然而没有他的地方。他是Beta。男人和女人,或者Alpha和Omega,这才是正常的组合。”巴奈特平平淡淡地说。 他这样说着,心里却质疑甚至否定着这几句话,在脑海中大声疾呼让这些想法去他妈的吧。他这种平淡的语气,在出口之前其实很艰难,就仿佛整个地壳下涌动着的岩浆——那炽热的温度让岩石也为之融化成金红的液体,最终却只在一朵小火山上冒了几缕看上去无足轻重的烟。 如果巴奈特说自己的心里没有欧文,那肯定是因为他对欧文倾心至极,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心。他是在用自己几近一半的力量——出于本能的力量在喜欢欧文,又用剩下的那些力量拼命压制着这下贱的爱。他绝对不会在人前承认自己想在下面。 利亚姆是个Omega,他怎么会知道男性Alpha作为被插入者会受到怎样的歧视呢?他们会在某个阴暗的巷子里羞辱他、殴打他,说他侮辱了所有Alpha,踩他的阴|茎,并且把沾在鞋上的血蹭到他的脸上。巴奈特亲眼见过。他既没有勇气施以援手,也没有狠心予以加害,他只是一个有罪的围观者。 利亚姆察觉了巴奈特奇怪的态度,他觉得巴奈特在搞歧视,“这算什么?联邦法没有规定Alpha不能和Beta结婚。” 巴奈特继续冷淡地说:“法律和道德不一样。而且道德有狭隘性。你是个Omega,不会知道Alpha群体的道德。”他是个打过群架也被别人打过的Alpha小流氓,有自己的流氓朋友。利亚姆、欧文、伊芙琳和他的成长环境不一样。 有一部分异性恋的男性Alpha非常没有节操,他们为了追求快感,出于好奇,会私下接受来自同性的邀请——或者说发生同性性行为,可他们只是抱着为了快感玩玩的想法,绝对不会提及感情。除了性以外的感情意味着恶心和变态。明明感情才是最珍贵的东西,在Alpha那里却截然相反,这就是Alpha的道德。 利亚姆生气了,“如果你指的是流氓Alpha的道德的话,我的确也不想知道。” 巴奈特想道歉,但是他没什么好为自己辩解的,事实就是那样。咖啡店里进了人,于是巴奈特没有再和利亚姆说话。直到他离开风入松咖啡店,他们也没再说过话。 这就是卢卡斯.巴奈特,一个怯懦的、被托马斯摁在野蔷薇墙上质问“就你也算是Alpha吗”的Alpha。 他像是靠着一堵野蔷薇墙,野蔷薇枝多叶繁,灌丛葳蕤,叶子锯齿状的边缘绿得发紫,花开得茂盛,刺也坚硬。那些棘刺扎得他背后鲜血淋漓,然而以若无其事的表情站在墙前,他得到了一些Alpha的认同。任何想从他身后拉开他、甚至只是想靠近他的人,都被那细小但坚硬的棘刺扎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绿墙后的巴奈特》 《behind the brier》 第13章 13.坦诚 从风入松咖啡店下班之后,巴奈特去看了莫妮卡。天空有如金粉,落日带着几分残阳如血的意味,街上的高层玻璃映射着夕阳,几道亮光从玻璃光滑的面儿上滚过去,像是涌动着的金红的浪,给人一种玻璃上涂着一层熔化了的金属的错觉。 巴奈特敲了敲门,开门不是莫妮卡,是一个留着外翻短发的干练女人,肤色白皙,鬈发富于光泽。莫妮卡出院之后和一位Beta女警官住在一起,那位女警官——当然她现在没有在上班,在巴奈特来之前正在厨房洗葡萄。 她们还没吃晚饭。莫妮卡抱着一个抱枕趴在客厅的沙发上,穿着条宽松的圆领印花裙,肩上披着睡衣,正在吃葡萄,她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巴奈特向莫妮卡问了好。 “我来的是不是不太凑巧,是伊芙琳让我来做个晚饭的,她说莫妮卡最近活动不太方便,给我提前下了班。”他放下手里的纸袋,朝Beta警官伸出手,“叫我巴奈特就可以。” “嗨,你好,巴奈特。莉迪亚。”莉迪亚和巴奈特握了握手,简短地介绍了自己,她披上自己的制服外套,“莫妮卡说你会陪着她,你来的太及时了。今天我得替一个生病的女同事值夜班。冰箱里有草莓酱和培根,你可以看着做点儿什么。” 巴奈特看着着急出门的莉迪亚,“呃……警官,你不吃晚饭了吗?” “别担心。”莉迪亚打开了门,向着莫妮卡做了个飞吻,和巴奈特说:“我可以在路上买个汉堡,夹双层炭烤牛排和德式紫甘蓝酸菜的那种。再见。” “那就……再见?”巴奈特拧着眉看着莉迪亚急匆匆地出去了,警察并不是一个轻松的职业。他洗了洗手,把自己带来的法棍切成薄片,涂了一层加着海盐颗粒的橄榄油,放在烤箱里烤了几分钟。然后找出平底锅,煎了几个鸡蛋和几条培根。 “谢谢你,巴奈特。”莫妮卡在客厅里说,她最近去做了激光手术,把背上的疤去掉了,“用我帮忙吗?” “当然不用,我就是来照顾你的。”鸡蛋碰到了油,在锅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巴奈特在鸡蛋上洒了点儿椒盐,“你的新室友怎么样?” “很满意。”莫妮卡坐了起来,“小冰块,你在谈恋爱了吗?和你喜欢的那个人。” 巴奈特拿着锅铲的手顿了一下,“没有。” “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们吵架了。你的心情看起来不太好。” “哈哈哈,我没有他在一起,怎么吵架。我和利亚姆闹了点小矛盾,是的,是小矛盾。”巴奈特把煎好的鸡蛋和培根盛到盘子里,站在厨房里,问莫妮卡:“莫妮卡,如果有一个人,他很爱你,但是……因为某些原因,他不能公开你和他的关系,你会怎么想。会觉得……‘他不够爱我’吗?” 莫妮卡笑了笑,“你是来探望我、安慰我的,现在变成了我是你的知心姐姐了吗?嗯……如果你说几句甜甜的话,我就告诉你。” 巴奈特躲在厨房里,对莫妮卡说:“漂亮的莫妮卡在石榴、葡萄、无花果熟透的天气里喝蜂蜜蔗糖。” “嗯?”莫妮卡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巴奈特尴尬地笑了两声,“甜的话。” “哈哈哈哈,好吧,把你甜甜的话告诉你喜欢的人吧。”莫妮卡笑了起来,异想天开地开玩笑说:“如果不能公开,这当然要看是什么原因。比如他是一个在国外执行任务的间谍,公开说爱我会让我不安全。嗯……我会非常理解他。” 巴奈特把盘子端出去,咬着自己的嘴唇,下定决心继续说了下去:“和国家利益、集体利益没关系。他就是……很自私地不想公开。” 莫妮卡走到餐桌附近,扶住一把椅子的椅背,细碎柔软的深栗色头发扫着她纤细的脖颈,“你都说了,他很自私。” “但是他……”巴奈特张着嘴,却说不出来话了。 莫妮卡接了话:“但是他是我没有权利指责的,因为我曾经也很不坦诚,很多事情很难说出口,每个人都是。你想听个故事吗?莉迪亚给我讲的她老家的故事。” 莫妮卡说:“有一个地方,是苹果、小麦酒和黑樱桃的故乡。很久之前,或许是刚刚出了中世纪的某一天,有一个贫农在街上卖自己家的苹果,几个喝醉了的无赖官吏踢翻了他的苹果摊子,并且辱骂了这个贫农。其他的农夫的孩子站在街边,看见之后,说:‘我们以后千万不能卖苹果’。” 巴奈特抱着胸,靠着墙看着莫妮卡,“嗯……你想说什么?”莫妮卡知道他不喜欢Omega和女性。 上次巴奈特威胁莫妮卡,说要把她扔到湖里。如果这次莫妮卡继续猜下去,巴奈特不会说什么、做什么了。他一个人忍得太久了,对爱他人的渴望、对被爱的渴望。巴奈特恨不得有一个人把他的秘密说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让他被迫面对真实的自己、再没有理由隐瞒下去。 他抱着自己的肩,看着屋顶眨了眨眼,眼睫毛上沾了水珠。他甚至想对着莫妮卡哭一会儿,他是个懦弱的Alpha。 莫妮卡依旧立在椅子后面,深绿色的眼睛里渐渐涌上一层雾气。她的性情像是一节初生的柔嫩橡木,虽然纤细娇弱,却暗含着一股韧劲,终究难以被折断。她说:“你要知道……卖苹果并没有错,那群孩子应该怪那几个无赖但是有权力的官吏。巴奈特,很久之前我像是个孩子,以为我自己做的事情都是错的,我是错的,但是其实错的是那群人不是吗?”就像成为被插入者并没有错,错的是那群厌恶非AO同性恋的Alpha,巴奈特也像个孩子。 她捂住自己的脸,用手背蹭掉了几滴眼泪,抬起头对着巴奈特笑了笑,“你不要像我一样,我是个不勇敢的人,你比我好多了。把你想说的告诉你爱的人,如果你认为他值得你爱。你们会有办法解决的。” 巴奈特觉得莫妮卡笑得并不美,但是那个笑里的自勉、对朋友的温柔足够打动任何人的心。 把你想说的告诉你爱的人,如果你认为他值得你爱……巴奈特想去找欧文。他应该这样告诉欧文:“欧文警官,你长得真像我的梦中情人,我对你早已情根深种。我想追求你,和你成为现实的恋人、爱侣。” 第14章 14.迷茫 天渐渐黑了,紫灰色的云层静静地垂在空中,遮挡了宇宙中星月的光芒。人们知晓从地球表面到宇宙中某几颗星星的距离,却往往迷失在从头骨到脚底这段距离之间。 巴奈特打算给便利店的老板英格玛先生打个电话,看看今天能不能请个假。他需要请个假,泡个让自己身心舒畅的澡——或许在泡澡的时候用一枚拉塞尔前女友送的葡萄柚味气泡弹,换一身帅气的衣服。然后去找欧文。 他站在路边,给英格玛先生打了个电话,事情很顺利。英格玛先生说今天晚上旧城区会停电两个小时,他正想告诉巴奈特今天晚上可以不用去工作了。 巴奈特又给便利店新来的凯思琳——在他上班之前在便利店收银的姑娘,打了个电话。便利店里有几个人很害怕巴奈特,因为他们知道他是个犯了猥亵罪的小流氓,但是新来的凯思琳并不介意这些。巴奈特把凯思琳划入了“朋友”的范围。除了利亚姆,他还有其他朋友,想到这里,巴奈特就不太想向利亚姆认错了。 电话接通了,凯思琳在那头说:“嗨,巴奈特?” “嘿,凯蒂,”巴奈特路过了一家花店,花香浮动,芳甜如蜜,“英格玛先生和你们说过了吗,今天只营业到晚上七点半。” “嗯,说过了,我们知道。” 巴奈特说:“今天晚上我不过去了,英格玛先生让我问问你,你可以替我待到七点半吗?多出来的几个小时他会出工资的。” 他说着退回到花店门前,天色已经暗了,但还不至于暗到看不清玫瑰的轮廓。花店门外的防雨篷底下摆着几排木头格子,里面放着被白纸裹起来的成把百合和郁金香。水仙花只抽出了芽苞,香豌豆开着细碎的蝶形花。他想给欧文买一束花。 “巴奈特,你今天晚上有事吗?”凯思琳突然问,巴奈特这才听出来她的声音并不平静,带着鼻音,像是感冒了,又像是隐忍地哭过。 他迟疑了几秒,还是决定问一问,“你有什么事吗?如果需要我帮忙,不到太晚,我可以帮你。” 凯思琳吸了吸鼻子,“巴奈特,你可以借我五百块钱吗?我会给你发借款信息的。” 虽然巴奈特以前是个小流氓,但是他当然有五百块。巴奈特觉得凯思琳不像是连五百块钱都拿不出来的人,而且凯思琳不抽烟不买游戏,她应该比巴奈特有钱,“呃……你遇到什么事了吗,凯蒂。下星期就发工资了。”他担心凯思琳被人勒索了。 “我爸爸的住院费还没有交,他今天需要做透析……医院让我过去。”凯思琳哭着说,她的声音很小,可能是躲在某个角落里和巴奈特说的话,“巴奈特,我拿了工资就还你。柯林愿意替我收银,他不知道今天收了多少钱,如果你愿意借我……我先从店里拿走五百块,你一会过来放到收银机里就可以。”她已经来不及等巴奈特转账了。 巴奈特甚至想见了鼻头通红的凯思琳,这个身材娇小的姑娘有着小麦色的皮肤、可爱的雀斑,以及不幸的家庭。每个人都可能不坦诚,因为的确有很多事情很难说出口。凯思琳不愿意翻出来令自己窘迫难堪的苦难博取别人同情,很明显,她会找巴奈特是因为她已经慌乱得想不到办法了。 “谢谢你相信我,凯蒂。嗯……下次你可以直接告诉英格玛先生。” 凯思琳的语气变得绝望而虚弱,“对不起……不行吗?巴奈特,求你别告诉别人……” “没有,我没有说不行,我一会就过去。你赶紧去看你爸爸吧。”巴奈特在街上寻找着银行和取款机,“我只带了两百块,取了钱就过去。” 凯思琳说了“谢谢你,巴奈特”之后沉默很久,挂了电话。巴奈特找到自助取款机取了钱,手机响了一声,凯思琳已经把借款信息发过来了。他点了一支烟,揣着兜在站牌下等着车,准备去便利店。 “嘿,那不是巴奈特吗?”突然有人说,巴奈特抬起头,看见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说笑着从路灯底下走了过来,等她们走近了巴奈特才看清她们的脸——其中一个女人是托马斯的前不知道第几任女朋友。 巴奈特皱了皱眉头,不情不愿地说:“嗨,梅布尔。” “哈哈,是吧,我就说是巴奈特。”梅布尔趴在女伴的肩上笑嘻嘻地说,她凑了过来,巴奈特闻到了一股混合着女性香水的酒气,“巴奈特,好久不见。唔,我们的小帅哥还是这么耐看。” 梅布尔笑了几声,对自己的女伴说:“你知道莫妮卡吧,就是我刚刚和你说的那个莫妮卡,那个笑话。她背上那个T是托马斯写的,她还求托马斯一定要戴套,怕自己得艾滋或者梅毒,哈哈哈哈,她真是个纯洁的婊|子。巴奈特也和她搞过,是吧,巴奈特?” 她挑逗地看向巴奈特,或许只是想像往常一样,用自己的魅力和娇嫩的青年调调情。巴奈特以前和托马斯一样,都是那种谈论女色、让人厌恶的流氓。 巴奈特抽了一口烟,不冷不热地说:“不是这样的,我美丽的姑娘。我的心里只有你,怎么会和别人乱来呢?”他靠过去,梅布尔对他的冷淡态度很感兴趣,退着靠住了墙。她撒娇般用指尖戳着巴奈特的肩,亲密地搂住了巴奈特的脖子。 “你介意我把烟熄灭吗?”巴奈特拉下梅布尔的胳膊。梅布尔神情迷离地注视着巴奈特,摸着他的嘴唇说:“请熄灭你的烟,把你的嘴唇留给我。” “我的嘴唇可不能留给你。”巴奈特捏着烟头,突然往梅布尔的脸戳了过去,梅布尔吓得闭上眼叫了一声。巴奈特把烟头戳在了墙上。他看着惊慌失措的梅布尔,内心获得了一种恶劣而残忍的乐趣,“梅布尔,我在威胁你,我不想听见你再说今天说过的这些话。” 莫妮卡就是因为这种话才会想自杀的。就像某首歌里唱的“交谈。为什么人们多舌交谈。噪音充斥我的耳间。其实那皆是谰言。”这世界如痴人说梦,满是无谓的喧哗与骚动。有那么一种惯于迫害同类的人——他们的嘴就是所谓的谰言与喧哗的来源之一,他们待在阴沟里,便堕落得像一坨淤泥,身有恶臭却不自知,反而叫嚣着把想离开这沟臭水的人视为笑话。他们如果无聊的时候翻了词典,也只是为了把恶毒的词留给别人,把赞美留给自己。 梅布尔睁开眼,吓得喘着气,她瞪着巴奈特:“你是想打女人吗?” “我可是个流氓,因为猥亵罪被抓起来过的那种。如果你也想知道请求男人戴套多么痛苦的话,你可以继续和我调情。”巴奈特松了手,看似无所谓地说。从被梅布尔打招呼起,他的心情就有了微妙的变化。他亲自再提起的这个事实像是兜头一棒,扑灭了他的热情和决心。过去的事情如潮水般涌来,常动不息,他没办法抹杀过去的自己。他是个做坏事的坏蛋,而欧文是狗屁正义的化身。 梅布尔和她的女伴走了。巴奈特神思恍惚地晃到了便利店。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飘离自己的躯体,周围的人都像是虚幻的影子,他们的声音像是隔水传过来的。此刻巴奈特不像是站在地球上,他感知不到重力,这是个晃悠悠的混沌的世界。 柯林看见他进来,把收银台让给了他。柯林并不喜欢巴奈特,因为他是个小流氓。巴奈特输入密码打开了收银机,准备把钱放进去。正在整理货架的尤尔抬起头,瞥见巴奈特手里拿着钱,忽然叫了一声,“巴奈特,你在干什么?” 巴奈特不耐烦地说:“我在放钱啊。”说完才想起来这件事只有他和凯思琳知道。“我就是……点点钱。一会儿就该关门了。” “点钱?”尤尔把店里的人都叫了过来。柯林看看巴奈特和他手里的钱,又看看开着的收银机,对尤尔说:“我觉得这倒是像偷钱。巴奈特,你流氓的毛病终于犯了!我早就和英格玛先生说过,你不是个好东西。” 巴奈特本来可以为自己辩解几句,比如他可以让柯林他们查一查店里的监控、出示凯思琳发给他的信息。但是他答应凯思琳了,不告诉别人。他不想泄露凯思琳的秘密,也不想让心力交瘁的凯思琳再陷入借钱之外的麻烦。 “‘东西’?你说谁呢?”巴奈特质问柯林,“你查一查今天的收入记录,我保证一分钱没少!” “你偷窃被我们发现了,怎么会少。怕是就算少了钱,你也会说是凯思琳拿的吧。”柯林一副志在必得之态。巴奈特被他的表情激怒了,直接冲着柯林的脸打了一拳,柯林的鼻子立刻流出了血。 “你他妈怎么打人?”柯林一抹自己的鼻子就要还手,尤尔立刻去拉架,然而巴奈特已经被柯林扯住衣领摁在墙上打了几拳。疼痛的快意让巴奈特感受到了自己是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他趁柯林靠住墙的时候直起身子,直接在柯林的肚子上踹了一脚,拽着柯林把他推在了地上。尤尔大声喝止着,准备报警,却在混乱中被打掉了手机,于是他帮着柯林从身后抱住了巴奈特。 巴奈特拿脑袋一撞尤尔,给了尤尔一拳,然后使劲踹着躺在地上的柯林。情况越来越混乱,到最后店里的人帮着尤尔和巴奈特打了起来。 店外走进来一个买东西的人,是巴奈特的老朋友。他看见巴奈特正在被打,骂了一句“操”,又推上了自己的自行车。“巴奈特,往这儿跑!”他使劲喊了一声。巴奈特不知道给了谁一拳,踉踉跄跄地从店里跑出去,跳到了自行车上。旧城区突然断了电,四周陷入一片死一样的黑暗。巴奈特坐在自行车上,在一片漆黑里,得意洋洋地朝着便利店里的人吐了几口血唾沫。 他搭了一段朋友的自行车,在拉塞尔家楼下跳了下来。今夜是一个星月死尽的夜,湿润的夜雾正在暗处蛰伏。路边花坛里的百里香不会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事,兀自枝叶散漫,散发着细微的香气,迷惑这着虫声窸窣的夜晚。巴奈特掏出钥匙打开门,客厅里黑着灯,但是有人在说话——夹杂着暧昧的喘息声,是拉塞尔和他的女朋友。 拉塞尔的女朋友半是痛苦半是欢愉地问:“哦……啊……今天我能在这儿待到几点?”拉塞尔喘了几声:“早着呢,和平常一样,巴奈特上班去了。哈……宝贝儿,你真……” 巴奈特没听完拉塞尔的话,悄悄关上了门。他插着自己的兜,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巴奈特的兜里还有一把钥匙,是欧文家的钥匙。欧文,一个正直而迷人的家伙,巴奈特的烦恼之源。那就去把钥匙放到欧文家门口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通晓地球到星辰的广袤空间,却在地面到头骨之间迷失了方向。 ——辛波斯卡《致友人》 人生如痴人说梦,充满着喧哗与躁动,却没有任何意义。——莎士比亚《麦克白》第五幕第五场,不知译者,朱生豪译为“这是一个愚人所讲的故事,充满了喧哗和骚动,却一无所指”。 “交谈。为什么人们多舌交谈。噪音充斥我的耳间。其实那皆是谰言。我并无所感。”为Before You Exit乐队《Silence》的歌词,原文为“Talking.Why’s everyone always talking.Noise in my head.But it’s nonsense.I can’t feel nothing.”#闭眼翻译歌词# ********************* 下章预告:巴奈特偷偷还了钥匙,全文终(???) 第15章 15.披荆斩棘 巴奈特失踪了两天,准确的说,其实是欧文已经两天没见过巴奈特了。他听说巴奈特打了架——然后巴奈特辞了在便利店的工作,又向风入松咖啡店请了假。和巴奈特住在一起的拉塞尔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拉塞尔只知道他的确没出事。巴奈特一直没有出现,但是如果欧文给他发消息,他也会回复,虽然回复的都是“嗯嗯啊啊哈哈哈”。 路灯静默地立在雾里,有机玻璃罩着一团朦胧而温暖的光。群星消沉,宇宙无明,人类利用电能转化出的光扩散在迷离的银霭中,街道上流动着茫茫水雾。 深色的落地窗帘由于重力老实地垂着,遮住了黑暗中似乎发着光的银色雾气。欧文挂了视频电话,突然收到了巴奈特发来的信息——“欧文警官,如果方便的话,能麻烦你打开你家的屋门吗?”这是这几天除了发“嗯嗯啊啊哈哈一会聊”之外,巴奈特第一次给欧文发信息。欧文迟疑着拉开窗帘,却没看见人。他立刻换了件衣服,摸着自己的头发,走过去打开了屋门。 欧文刚一打开屋门,就看见了巴奈特——巴奈特的一只胳膊靠着门框,他看着欧文,嘴里衔着一枝粉玫瑰。他的嘴唇透着娇嫩而丰润的浅红色,脸上还带着细小的伤口和淤青。这些小伤口并不影响巴奈特的帅气,这个白肤明眸的青年看起来的确没什么大碍。 巴奈特穿着件横须贺刺绣夹克,在楼道晦暗的灯光下,粉黑拼色的丝绸闪着柔软而华丽的光泽。欧文没怎么见过巴奈特摘帽子,但现在巴奈特没有戴帽子。他帅极了,欧文想。胡乱类比起来就是……在水仙花丛里,阿多尼斯看到的倒映在清澈水面的自己,在塞浦路斯国里,皮格马利翁眼中象牙般的少女加拉泰亚,在此刻的楼道里,欧文眼底心间的巴奈特。他就是欧文眼中的安提诺。 欧文还没来得及开口。“嗨。”巴奈特朝他挑逗性地一挑眉,拿下玫瑰花在鼻子底下嗅了嗅。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欧文,漫不经心地整理了整理花瓣,把花递给欧文,然后关上了屋门,“在干什么,欧文警官?” 在这个沉沉如醉的夜晚,巴奈特迷惑了欧文的心。他不知道巴奈特这两天去了哪儿,但是这并不重要。欧文的眉毛轻轻抬着,“啊哈……给我爸我妈打电话,告诉他们他们可怜的儿子正在单相思。要进来吗?”然而他丝毫没有退开门口的意思,“你也想我了吗,卢卡斯。” “‘想’这个单词可没有办法概括我的心情。”巴奈特笑了笑,他的眼睛里含着一丁丁点儿的委屈和无限的坚定,再没有了平时那种满不在乎的高傲,坦诚得直教看他的人无所遁形。 他靠着门,“想知道我在来这里之前做了点儿什么吗,欧文警官。我抢劫了百货大楼,然后绑架了一个心理医生。” “我在百货大楼里抢劫了一件外套,因为售货员说‘我的小帅哥,如果你穿这个外套,一定可以向你的男朋友表白成功,你太帅了’。” 然后他把攒了半年的钱留在了百货大楼。 “然后我路过了一个心理诊所。我冲进去,绑架了一位医生,告诉他:‘作为一个Alpha,我应该喜欢Omega;作为一个男人,我应该喜欢女人。可我既不喜欢Omega也不喜欢女人。我身边的某些男性觉得我是变态。请你解释一下我是不是变态,如果答案不满意,我就会骂你。’幸运的是,那个医生告诉我我很正常,所以我没有骂人。” 医生告诉巴奈特,每个人都有“成为”和“拥有”两种基本欲望。如果一个生理上的男人渴望成为“男人”,拥有“女人”,那么他就是一个男异性恋者;如果他想成为“女人”,拥有“男人”,那他就是跨性别异性恋者。巴奈特只不过是想成为男人,拥有男人,他是一个男同性恋者,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如果其他异性恋的男性歧视巴奈特,那可能是因为他们存在性别偏见,对女性、对Omega的偏见。一个异性恋的男性,会渴望成为男人、拥有女人,对他来说“男人”是主体,“女人”是客体。某些极端的男性,会因为自己有阴|茎、可以插入,就认为自己是性的主导者,而女人只是他们确认自己身份的劣等原生性别,Omega也不过是他们确认自己身份的劣等二次性别。 可巴奈特渴望成为男性、拥有男性,对他来说,“男人”既是成为的主体,也是被得到的客体。被同性当作客体,会让某些男性认为他们不再拥有所谓的插入优势,并且他们可以被插入了——这意味着他们有了被视为劣等性别的风险,他们会失去性的主导地位,这继而会引发性别阶层的混淆。他们并不赞同性别平等,而同性恋会打破他们所谓的由高级性别——男性,组成的高等同性社会。 很多直男可以接受同性恋,即使不接受也不会加以诋毁。但是这种抱有性别偏见的男性根本不会接受男同性恋和存在被插入可能的男性Omega——即使这个Omega是直男,并且会他们会对男同性恋和男性Omega进行污名化、想尽方法把他们踢出“男人”之列。他们惧怕的不是同性恋,而是承认自己的性别不是优等性别的事实。巴奈特只是想确认自己的男性身份,他所害怕的“不合群”是性别认同层面的,性别是每个人自出生起就不可回避的必答题,这是一种深刻的痛苦。巴奈特当然是男性,他也当然没有罪,爱同性之罪是被其他人鼓噪起来的外来的、莫须有之罪。 巴奈特坐在诊室外面的时候非常紧张,他像是怀揣着一颗进入倒数最后几秒的定时炸|弹,正在刑场外等待着被宣判死亡。大多数咨询者有人陪伴,巴奈特插着兜,独自坐在诊室外的椅子上,用尽了力气才没有逃跑。就像某本书里说的,我们既然都是凡人,一着了情魔是免不得要大发其痴劲的。巴奈特做傻事做得心甘情愿。 但是不久之后,巴奈特就非常满意自己的这个做法了,他像是得到了赦免,用如释重负这个词来形容他的心情再合适不过。他向心理医生付了钱,用自己最后的钱买了一枝送给欧文的玫瑰花——巴奈特一向看不起玫瑰花,觉得这是一种俗气的植物。然而如果要送给欧文的话,这种花儿似乎连刺都可爱起来了。 “现在我来自首了。”巴奈特说。打完架的那个晚上,他本来只想把钥匙放到欧文门口的地毯下面。然而在去欧文家的路上,巴奈特突然反应过来,在这段感情中,挑逗欧文的是他,想要抛弃欧文的也是他。欧文完全可以和巴奈特上床,然后以此威胁巴奈特和自己保持关系,但欧文没有,他也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欧文把主动权全权交到了巴奈特的手里,他甘愿做被罗马人围困了的迦太基。 巴奈特不想做一个始乱终弃的人渣,虽然欧文不会震惊地唱《My boyfriend is a gay》,但是他的行为会让欧文伤心地想起来《Sucker for you》。 更重要的是,他绝不愿意放开欧文。为什么必须是欧文主动呢?巴奈特认为自己是一个帅气而勇敢的Alpha,为什么不告诉欧文自己有多爱他呢?他爱欧文,丝毫不逊于欧文爱他。 巴奈特深深吸了一口气,眨了眨眼,“呃……”他开了口,鼓起勇气说,“最近我度过了……并不算美好的一个星期,甚至可以说是糟透了的一个星期。但是一想到我要在这周的某个晚上告诉欧文警官我爱他,我就又觉得这是个美好的一周了。” 欧文被巴奈特的话冲昏了头脑,他简直不敢相信那个平时躲躲闪闪的小混蛋突然在今天晚上说了什么。他舔着自己的牙齿,想说点儿什么,却发现巴奈特说得如此精彩。巴奈特甚至没有害羞,他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坚强的Alpha。 巴奈特从欧文的漂亮嘴唇望到他深色的眼睛,纠缠着他的目光,直白地说:“欧文,我爱你。”他从没有如此坦诚。这短短几个单词,带来的是悸动、酸涩和甜蜜、灵魂的震颤。他看着他的恋人、他从未肖想过可以拥有的未来伴侣。 欧文看着巴奈特,把玫瑰花放在一边,在他的上嘴唇上吻了一下。任何的语言都不足以表达欧文的感情。爱情常常纠缠着过多的个人欲望,比如自私的占有、控制欲,甚至是破坏欲、濒临死亡的情热。但是这世界上还有其他种类的爱情,比如欧文的克制的爱,克制并不等于爱得不够,因为爱才有所忌惮,所以才会伸出手,却往往又收回来。 欧文以为自己要等巴奈特几个星期、几个月,甚至是半年、一年……等着巴奈特迈出界限,离开那堵困着他、扎得他伤痕累累的绿色荆棘墙。欧文知道这绝不是一件易事,承认自己需要的不仅仅是破痈溃痤般的决心。然而巴奈特不顾阵痛,只用两天就砍断了那些荆棘,出现在了欧文的面前。 是欧文让巴奈特意识到了界限是一个兼具痛苦与力量的名词,正是因为界限的限制,巴奈特在痛苦之外,更感受到了自由的可贵,这种自由包括爱人、被爱、尊重等等自由,他尽可以倾慕自己想爱的人。 巴奈特所爱的欧文抵着他的额头,同样深情地看着他,同样告诉巴奈特“我爱你,巴奈特”。欧文亲吻着巴奈特的嘴唇,抚摸着他的后颈。巴奈特不甘示弱地回应着,不自觉地捏着欧文的腰。 处在正当青春的年纪,抱着绝对负责的心爱一个人,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甚至可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有谁有资格说巴奈特和欧文之间的爱下贱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杰罗姆·大卫·塞林格《破碎故事之心》 但是我们既然都是凡人,一着了情魔是免不得要大发其痴劲的。——莎士比亚《皆大欢喜》第二幕第四场,朱生豪译 界限是一个可爱的名词,由此我们才能感受到自由的意义。——冯至(?) “成为的欲望”、“拥有的欲望”为作田启一对佛洛依德提出的“同化”和“欲望满足”的表达,参考自上野千鹤子的《厌女》。文中对性别歧视者的看法仅为一说,其心理完全可能并非如此。 第16章 16.至情一往 在热恋的人之间,被桃红色熏染着的情热亲吻绝对与世界上的喧哗骚动、声色荣华无关。这种亲吻的感情与塞勒涅在深夜偷吻陷入长眠的恩底弥翁时的绝望截然相反,然而没有人会认为这吻中爱的深度不可与塞勒涅之深情媲美。 巴奈特的手机来电打断了他和欧文这种游走在理智边缘的危险亲吻。欧文和巴奈特冷静了几秒,两个人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要接吗?”欧文问巴奈特,他在巴奈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放开了他。 巴奈特看了看来电人——是拉塞尔打来的。他突然强硬地拽住欧文的衣领,在欧文的漂亮嘴唇上咬了一口,他若即若离地吻着欧文,恶意地顶了欧文一下。但是就在欧文以为巴奈特会放弃接电话的时候,巴奈特突然退开了。 “拉塞尔说我如果有胆子强吻欧文警官,他就送我十盒LELO HEX。”巴奈特扬扬眉毛,以一种做坏事得逞的表情得意洋洋地说。他接了电话,把那枝玫瑰花插到了墨绿色的小口玻璃花瓶里——酒神狄奥尼索斯曾经在玫瑰上倾洒美酒,以赐予这种带刺的植物醉人的芳香,而陷在爱情中的鼻子常常对这种香气格外敏感。 电话接通了。打电话的拉塞尔知道巴奈特这两天住在伊桑家。他知道巴奈特喜欢欧文——这是巴奈特前天半夜告诉他的,并且巴奈特告诉拉塞尔他要在今天晚上去找欧文,拉塞尔表示很理解,这都是因为爱情。只不过拉塞尔一直天真地以为作为Alpha的巴奈特想上欧文警官,就是没有胆量。欧文并不介意自己被人认成被插入者,所以巴奈特没有纠正拉塞尔。 拉塞尔在手机那边说:“嘿,兄弟,你到哪一步了?你要是打算邀请埃文斯先生一起洗澡,可以先把花洒调热,冲一会儿浴室的瓷砖。” “啊?”巴奈特搭住欧文的肩,“为什么?”他垂下的手扣住欧文的手,搁在欧文颈后的胳膊却出其不意地使了劲。他以为自己的计策万无一失,他想把欧文压在胳膊底下,然后逗一逗欧文警官。 欧文弯了腰——他的确毫无防备,但是他弯腰弯得太过顺从,甚至不像是因为巴奈特使劲才不得不低下身子的。然后欧文把手放在巴奈特的膝后,自此一使力直起了身子,他费了点力气,直接把巴奈特抱了起来。巴奈特吓了一跳,这就是袭警的下场。 拉塞尔并不知道欧文就在巴奈特身边,他以为巴奈特还在欧文家门外,毕竟如果巴奈特真的和欧文发生了点儿什么,他是不会腾出手来接电话的。“哇,巴奈特,你真的想试试?你不会被埃文斯先生扔出去吗?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你放心,今天你随时都可以回来,我可以陪你一起伤心。”拉塞尔并不认为欧文会同意被巴奈特插入,他觉得自己可怜的兄弟爱上了错误的人。 巴奈特发觉自己的处境已经由主动变成了被动,他愣了几秒,嘴上毫不认输地回答拉塞尔:“放心,我很有魅力,简直是行走的弗洛蒙,欧文会被我迷得神魂颠倒的。”欧文听着笑了笑,把巴奈特扔在了沙发上。因为巴奈特在打电话,他一声都没有出。 “得了吧,如果真的是,那你会知道的,贴心的男人都会这样做。好了好了,我不打扰你了,祝你成功,有胆量的巴奈特。所以赶紧忘了LELO HEX吧。”拉塞尔想赖掉赌注,说完立刻挂了电话。 “哈哈哈哈,拉塞尔,别认输啊。”巴奈特盘着腿坐起来,手机另一端只剩挂断之后的“嘟嘟”声了。他把手机扔在一边,大着胆子挑起欧文的下巴,“欧文警官,我可以在你家洗澡吗?” 欧文低头在巴奈特的手指上亲了一下,“当然可以,泡澡也可以。浴室的抽屉里有气泡弹。” “嗯?” “上次有个喝醉了的小朋友,在洗澡的时候说自己喜欢气泡弹。尤其是葡萄柚味的。”欧文说得暧昧而隐晦:“我不介意和他一起染上葡萄柚的气味。” 他注意着巴奈特的表情,手随心动,捏了捏巴奈特变红的耳垂。他用眼神撩拨着巴奈特,“卢卡斯先生,我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巴奈特错开目光,斜看着天花板,无奈的“啊……”了一声,“……我害羞了。”他捂住自己的脸倒在了沙发上,是欧文把他迷得神魂颠倒。 巴奈特有着健康年轻的肉体,样貌也可以称得上是对见者眼皮的美妙供养。他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诱惑,引诱者或男或女,但是他拒绝了,这并不是因为怯懦,因为巴奈特在爱欧文这件事情上并不怯懦。他在不抱期待地等待一个可以分享这种快感的人,带着他的爱和深情。 某一天巴奈特看见了一群警察,和其中的欧文。丘比特趁巴奈特不注意,用射中过阿波罗的那支金箭射中了他,他坠入了爱河。为了欧文,巴奈特作出了改变,他主动得到了自己的爱情。 “所以,你想知道日本四十八手是什么吗?”他突然问欧文,脸上还因为充血泛着蔷薇色的潮红,“现在我和你都有爱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欧文发现巴奈特在看自己的时候,内心的想法大概就类似于……“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他竟然从一群警察中看见了他。 第17章 17.皆大欢喜 街道上的行人还不多,黎明早已睁开了她的睡眼,露出一双明眸,然而属于夜晚的寒意却还没有完全退却。 路边绿化带里被修剪成球形的枸骨枝叶稠密,带着尖刺的深绿色硬革质叶子微微反卷,因为宿雾的湿润显得光亮而润泽。叶间结着红色的果实,一只棕头鸦雀正立在灰白色的树枝上啄着果子。 巴奈特走了过来,吓飞了那只多疑的棕头鸦雀。他推开了风入松咖啡店的门。巴奈特在来的路上遇见了凯思琳,但是他已经辞掉了便利店的工作,他不会再回去了。咖啡店还没营业,烤箱里烤着山核桃仁苹果卷,烤得酥脆的多油坚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与玻璃外的天气相得益彰。 巴奈特换了工作服。利亚姆抱着胳膊靠在墙边,他看见了巴奈特,像是根本没和他生过气,“巴奈特,你总算了来了,你不在的时候我简直要忙到爆炸了。”利亚姆伸了个懒腰。 “很高兴我能帮上你的忙。” 利亚姆笑了一下,揶揄道:“然后我想了想,其实你在的时候我也超级忙。”他说完垂下了眼睫,抿着嘴唇看了看店外,装着若无其事,“嗯……不好意思。”他突然道歉了。巴奈特甚至没反应过来——他吓了一跳,他觉得利亚姆完全没有道歉的理由。 利亚姆说:“很抱歉巴奈特,我没有以你的身份生存过,‘生存’这个词可能并不恰当,但是我一时也找不出更合适的词了。那天我的反应有点儿过激,我不应该过度关注你的隐私,你喜欢谁都是你的自由。当然,这不是说你丝毫没错。” “呃……利亚姆,该道歉的是我。我应该很认真地和你说‘对不起’。对不起。你说的对,我那个时候满脑子里装的都是流氓Alpha的道德。”巴奈特立刻说,他以前陷在了错误的氛围中。 这种氛围是极端而致命的,打个比方,这就像是某些搞性别歧视的男性Alpha在大街上气势汹汹地游|行着,巴奈特也被裹挟在这股人潮中。他们大声呼喊“我们是真正的男人”,如果他们的行动惊扰了一个正常的男性——那个男性从窗户里探出头,对那群游|行示威者说:“是的,没人说你们不是真正的男人,你们为什么要喊呢?” 如果有这种事,那么其中就会有一个游|行者,他盯着那个正常的男性,突然恶狠狠地说:“你在质疑我们!我看你就不是个男人!”于是游|行者纷纷拿起了手中的石头。巴奈特为了表示自己是“真正的男人”,和他们一起拿起了石头。巴奈特和他们就这样揪出了一个“男性的叛徒”,然后审判了他。 “……的确是流氓Alpha的道德。”巴奈特重复了一遍。他的身上有直面错误的勇气,虽然这算不上是一种多么难能可贵的品质,但也不是人人兼备。利亚姆说的没错,巴奈特非离开那种罪恶道德的裹挟不可,他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个封闭群体的错误所在,也看到打破这种封闭性的了转机,他就绝对不会继续苟且。 “哈哈哈兄弟,你是我见过的最真诚的Alpha,”利亚姆拍了拍巴奈特的肩,“真可惜,我是个直男,否则我一定得爱你。我还担心你不来是因为不想见我。” “怎么可能。”巴奈特也笑了起来,然后他和利亚姆说:“嗯……是因为欧文,我想了很久,然后我去找他了。我爱他,然后,我想在下面。” 巴奈特现在已经知道插入和被插入其实并没有什么高低之分了。或许人们对性有一种自发的恐惧感,在中世纪有无数人甚至认为性是不堪的,他们即使有这种行为也只是由于崇高的延续生命的义务。同性恋者不能拥有下一代,所以他们是淫|乱的。那么为什么异性恋者要使用避孕套呢?避孕套的使用扯掉了“延续生命的链条”这块冠冕堂皇的遮羞布。 在爱情中,与性相关的“雌伏”是一个不恰当的词,其真正的表达应该是“交欢”,巴奈特拒不接受所有性恐惧教育的说辞。“雌伏”这种词不属于性教育,除非在各种你情我愿的play中使用,否则这个词应该属于性歧视或者性恐惧教育。 “哦……”利亚姆以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点了点头,“我就知道你们相互喜欢,祝你们幸福。”他说着挑了一下眉,笑着说:“也祝我自己幸福。” 莫妮卡走近风入松咖啡店,在店外敲了敲玻璃,用手指在玻璃上画了一个星星。她穿着一身驼色的羊绒针织连体裤,浓密的深栗色长发披散在脑后,碧绿色的双眸依旧澄澈温柔。她看上去还是那么漂亮,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莫妮卡?”利亚姆吓了一跳,打开店门,“你怎么来了,怎么不进来?” 莫妮卡笑了笑,指着咖啡店门上挂着的“暂停营业”的牌子说:“咖啡店还没营业。” 利亚姆看着门外的等待进店的客人,摸着自己的脑门说:“哈哈哈哈,不好意思,我忘了。” 莫妮卡没有进咖啡店的意思。巴奈特在玻璃后合起双手,摆出一个心,推出去少许,莫妮卡一眨左眼表示自己收到了。她向自己的小冰块挥挥手,往医院的方向走了过去,纤细的身影渐渐融进了人流。 进店的客人点了单:“要一杯香草奶油冷萃咖啡,两个枫糖松饼。还有……一个油浸小番茄的佛卡夏面包,面包带走,谢谢。”巴奈特收了钱。 他知道欧文烤佛卡夏面包的秘方——百里香、迷迭香、罗勒……除了各种香料之外,还需要放一点点玉米粉,据说这可以让面包吃起来更松软。欧文把面包烤糊了,但巴奈特只想拽住他的领带亲吻他。 白天虽然忙碌,但是并不漫长,巴奈特觉得这种以正当的方式出卖自己的力气从而换取工资的生活还不错。表针以自己的移动表明了无形的时间的流逝,傍晚的紫灰色云里偶尔掺杂着一抹发亮的玫红。利亚姆正在关店里的灯,巴奈特换好衣服和利亚姆说了再见,推开咖啡店的门,准备在去电影院的路上和欧文汇合。 街边的路灯一瞬间亮了起来,灯光并不璀璨夺目,只使人联想到科普利的油画中常常出现那根蕾丝珍珠项链——贴着贵妇人富于脂肪的白皙脖颈,光泽柔和内敛。这串珠链的出现,暗示着戴着三重王冠的黑夜女王的到来。 路灯底下站着一个姑娘,因为路灯亮了起来,巴奈特看清了她是谁——是凯思琳,红着鼻头的凯思琳。 “凯蒂?”巴奈特走了过去。 “嘿,巴奈特。”凯思琳低了一下头,顺便擦抹掉了眼泪,她牵强地笑了一下,“晚上好。” 巴奈特看着街上的车流,不知道说点什么,最后问了一句:“你爸爸还好吗?” “最近他很好。”凯思琳抬起头“对了,你没有给我银行卡卡号。”她像是想起来什么,把一个装着钱的信封递给巴奈特。巴奈特算了算自己最近的存款——他打算在某个下雪的周末,和欧文在爱摩勒特山的临海公寓里躺一天,他们可以裹着被子,在落地玻璃前接吻,壁炉里烧着一段松木,火光摇曳,雪从阴郁的层云之间落进海里,海浪沉沉搅动着深浅不均的海水。 “谢谢。”凯思琳说,她沉默了片刻,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抱……” 凯思琳还没说完,巴奈特打断了她,“呃……凯蒂,我早就想不在便利店干了,也早就想打某几个家伙一顿,我看他们不爽已经很久很久了。英格玛先生以前用我,是因为那个时候克里斯多治安很差,我是一个小流氓,晚上我在店里,不管是我还是店里都更安全。但是现在我已经不是流氓了,克里斯多的治安也好了很多。” 巴奈特打柯林的确是由于一时冲动,他并不为柯林害怕自己生气,他只生气柯林看他一直带着偏见。巴奈特做了错事,但是他已经在努力改正了。 耶稣的门徒圣伯多禄尚且会做出鲁莽的举动,海洋女神忒提斯的儿子阿喀琉斯也有自己的弱点。巴奈特没有犯下不可原谅的错误,柯林可以指责巴奈特犯了错,但是柯林不可以因为巴奈特不完美而责备他。 “我不是因为你才辞掉工作或者打架的,你什么也不欠我,你也及时给我打了欠条。”巴奈特说。 他很同情凯思琳,在拘留所的时候,巴奈特每天必须反思,以及念一遍斯宾塞的“一个有勇气的人,必须具有怜悯和同情心”。巴奈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有勇气,但是他和凯思琳都很穷——他吃着廉价的垃圾食品,白天得过且过,晚上醉生梦死。 凯思琳比巴奈特厉害多了,她努力工作,承担着家里的责任,凯思琳的不幸只在于她没有得到命运女神的垂怜。如果说凯思琳不对,她的不对仅在于她没有告诉英格玛先生自己动了店里的钱。 凯思琳哭了起来。巴奈特说:“凯蒂,你哭起来特别丑。” 凯思琳被巴奈特说得哭着哭着笑了,巴奈特摘下自己的棒球帽戴在凯思琳的头上,然后压了压帽檐,安慰她说:“早点回去休息吧,肿着眼睛会被人笑话的。” 巴奈特插着兜走在和欧文汇合的路上,他觉得命运女神对自己还算不错——“可能是因为我长得比较帅”,他想。 欧文站在路口,交通灯闪烁着,车流流动不息。巴奈特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警官,能问一下时间吗?” “卢卡斯?”欧文转过头,看清楚拍他肩膀的人笑了笑,眼中的惊喜一闪而过,他自然地吻了巴奈特一下,就像巴奈特想对他做的那样。夜空可以作证,他们两个人之间有无需语言、灵犀一点的默契。 “现在是欧文回答他的男朋友的时间。”欧文说。 作者有话要说: 17-1.花心直男拉塞尔 拉塞尔:巴奈特,你真的和埃文斯先生在一起了??? 巴奈特亲了欧文一下:是的。 拉塞尔:……? 巴奈特:呃……一直没告诉你,虽然欧文不介意——我在下面,我自愿的。 拉塞尔反应了几秒,突然在巴奈特的肩上锤了一拳,状似轻松地说:兄弟,那你早说啊,这样我就不担心你抢我女朋友了! 这样我也就可以早点知道我的朋友很痛苦了,傻巴奈特,拉塞尔想。 早在欧文接巴奈特那次,拉塞尔就看见巴奈特亲欧文了,他迷茫了很久,但是他最终选择了祝福自己的朋友。 ************************** 全文到此完结,写得真情实感23333,乱七八糟的话放在评论里吧。 感谢所有看完的小甜食,喜欢可以收藏,有缘下篇再见~